進來的吐蕃使者一共三人,站得靠前那個應該就是正使,說得一口口音不純的漢話,至少那句“拜見晉王”說得比較流暢。見面自然先是自報姓名,姓氏是末,至於名字薛崇訓就記不住,因為是音譯成漢字的名字。他的名字也就能在一些公文上出現,平時要讓薛崇訓等長安貴族叫出名字來實在有點困難。
然後寒暄了幾句,說點無關緊要的話。薛崇訓隨口問他們在長安是否服水土之類的,正使說道:“就是天氣很熱,比吐蕃炎熱多了。”
不料就在這時白七妹竟然插嘴道:“你們穿成這樣,我都替你們熱。”
她一說話全殿都沉默了,氣氛馬上變得十分奇怪,官吏們不禁悄悄看了上來。白七妹見狀臉色也變得尷尬起來,無辜地左右看了看又看向薛崇訓。
別瞧大夥兒一見面就說說水土啊天氣啊之類的,好像很自然隨意一般,實際上以薛崇訓今時今日的地位權勢和外國使臣見面是算得上邦交大事了……國家大政,一個站在旁邊應該是跟班一類的人插什麼嘴,按照常理是要治罪的,這種場合事關禮儀,和平常根本是兩碼事。就比如平常上下頂嘴沒事,要是在戰場上將士對上峰的命令頂嘴,那就是違抗軍令,可以馬上砍了!
吐蕃使者一言不發,好像在等著薛崇訓治這個不知規矩的人的罪。不料薛崇訓沒表示……這就讓吐蕃人摸不著頭腦了,壓根想不明白現狀。
這時有個吐蕃人好言道:“吐蕃氣涼,也不產絲綢,況且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故而今日我們如此著裝並無失禮之處,以前吐蕃遣唐的使者也是這般打扮,也無不妥。”
明明是唐朝這邊的人先失禮“出言不遜”,吐蕃人也不能發火還得陪著好話,真是和他們提到的以往的吐蕃使者差別太大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自從烏海之戰後,吐蕃人在長安再也牛氣不起來。更何況現在這撥人是末氏的使者,有求於唐朝廷,他們能怎麼樣呢?
白七妹剛才感受到了尷尬的氣氛,也情知自己失言,這事兒還好乖了一會,沒有再接吐蕃人的話了。
薛崇訓不動聲色地瞧著眼前發生的事,心下已想通了關節,覺得有些好笑……白無常雖然失禮,可人家沒說錯啊,薛崇訓也覺得這些吐蕃人的穿著好生奇怪,看著礙眼。不過他們還是比突厥人要多少文明那麼一點:至少吐蕃人還梳了些小辮,突厥人直接披頭散髮。
這時吐蕃使者掏出一份東西來說道:“這是末氏大人備的一些薄禮,不成敬意,請晉王笑納。”
薛崇訓轉頭對白七妹低聲道:“你不去拿,難道要我當王爺的親自跑下去?”
白七妹轉頭揹著下面做了個鬼臉,只得走下臺階去了。王位後面還有兩個奴婢,她們是能看見白七妹面向這邊做得鬼臉的,差點沒笑出來,倆人的臉都憋|紅了忍住。
等白七妹下去拿了禮單上來遞到薛崇訓面前時,又在他旁邊耳語道:“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三娘常跟在你的身邊,你是不是也讓她做過今天那種事?”
薛崇訓愕然,面上卻依然保持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微微搖了搖頭。吐蕃人見到王位上一系列的小動作,真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有什麼蹊蹺,又見薛崇訓搖頭心道莫非禮物不夠豐厚?
薛崇訓開啟禮單看了看,也沒怎麼看進去,思緒被白七妹影響,腦中不禁浮現出了三孃的樣子。今年初薛崇訓去了安北,因為是帶兵軍中帶女人有些不便,這回就沒讓她一起去,只讓薛府的家丁侍衛和飛虎團的人擔任近身安全工作。他回長安後三娘依舊追隨左右,只是今天沒當值。聽說她在跟府上的董氏學女紅針線……真是叫薛崇訓難以理解,好像去年她還學做菜來著,不過一直沒想起嚐嚐她的手藝。
……禮單上無非就是一些金銀珠寶和珍貴少見的毛皮及藥材,反正什麼值錢就送什麼。薛崇訓也沒細看,直接就收了,他這樣的身份完全不擔心有人說是收受賄賂。
他放下禮單說道:“末氏首領有心,本王便卻之不恭。”
使者見他收了禮,覺得可以進入正事了,便又掏出一份東西來彎腰說道:“這是末氏大人給晉王的書信,請晉王過目。”
白七妹見狀又得她下去拿了,脫口便道:“這人也真是,既然有兩份東西,幹嘛非得掏得扭扭捏捏的?”
聲音雖然不大,但旁邊附近的人是聽見了的,吐蕃使者好像也聽見了,他們的臉色頓時非常不好看。羞惱的神情就掛在臉上。
薛崇訓照樣沒說要把白七妹怎麼樣,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如果王昌齡在,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