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瑣事,她這是閒愁啊……”
說到這裡,那叫崔鶯的少女在斟酒的時候不由得大膽地看了一眼薛崇訓的黑臉。薛崇訓笑道:“有段詞兒叫什麼來著……對了,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崔日用強笑了一聲,薛崇訓又笑道:“別是崔侍郎的小妾。”
“絕對不是。”崔日用大搖其頭,又端起酒杯要與薛崇訓碰。
二人喝了一陣,崔日用的酒量好像也不咋地,沒多久就已經昏昏沉沉東倒西歪的樣子了,他便叫崔鶯陪酒。但薛崇訓不領情,心道別拿一個奴婢就想糊弄老子,便起身告辭。
他和三娘走出催府後被夜風一吹,醒了三分,便琢磨起崔日用弄個女人出來是什麼意思?不管怎樣,看得出來崔日用的態度確實不想和他結怨。
這時龐二牽著“四蹄白”馬過來,薛崇訓踩上馬鐙,龐二又來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自己翻身上去。一行人便護著薛崇訓的馬向東走,回府去了。
……
崔日用是極不情願摻和此事,雖然他以前是傾向李隆基的人,但薛崇訓對他倒是沒有多少成見,只對他兒子崔莫極度厭惡。此種情緒,大概是薛崇訓想到了神鵰俠侶上那個道士尹志平的關係,那道士就是從窺欲楊過的女人開始的,極度讓人噁心……所以薛崇訓絕對容不下他,否則心裡就不舒坦。
要對付崔莫很容易,但薛崇訓知道這事兒最大的根源是他的|母親太平公主。母子之間不是敵人,現在卻是對手;這種對抗的局面很微妙,不是生死對頭,卻各自都在極力爭取勝利。
太平不願意看到任何人反對她,不聽約束,就算是兒子也不例外,這是她的性格。所以她想透過這件事找回在長子面前應有的絕對權威。
而薛崇訓自然不願意讓步,上次為了政治|聯姻迎娶李妍兒,他就已經妥協了,這次要讓他喜歡的女人嫁給別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妥協……也許太平公主還沒意識到,如果這樣堅持下去,會讓他們的母子關係頻臨崩潰。
後果是嚴重的,朝中有識之士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在長安,幾百人的械鬥引起的風浪,也許比邊關幾十萬人的戰爭還要嚴重。
薛崇訓徘徊在聽雨湖畔的石路上,心緒起伏。偶爾有巡夜的奴婢提著燈籠走過,但見是薛家的主人,他們都屈膝見禮然後離去。大部分時間裡,這裡十分安靜。
現在只有看宇文孝能不能把交代給他的事情辦好了,如果沒辦到,到時候沒法子了只有兩條路:暗殺崔莫;不惜謀逆的代價調飛虎團剿殺之。
第一條路的困難是薛崇訓找不到人,因為現在自己被太平公主監視住了,也許當天在麟德殿的馬球場上他就應該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可是當時他在皇宮裡是不能帶武器的,周圍那麼多宮廷侍衛,要想用拳頭短時間內殺死崔莫確實很難辦到,崔莫一個年輕人跑起路來肯定也很敏捷;第二個是風險太大,估計會觸到太平的底線。
他們母子都在探對方的底線……而讓他喜歡的女人嫁人,就已經觸到他的底線了。
薛崇訓反思自己,他不是愛某個女人有多深,而是不能忍受一些恥辱。否則上回太平逼他放棄最喜歡的金城去娶一個沒有多少印象的李妍兒,他就不會同意……但事實是他讓步了。
湖面上有溼|潤的夜風吹來,涼風習習,這樣安靜的環境讓薛崇訓想了很多。反思能讓人更加清醒地認識自己,也許他根本就不是“成大事者”的材料,真正一心幹大事的人,底線越低越可能成功,因為人們在得到的同時會失去相應價值的東西,一心要得天下的人,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是可以拋棄的。
就像漢高祖劉邦,起事的時候無數次拋棄的東西不言自明,就是得到天下後也是如此。當時劉邦面對北方匈奴的威脅,但漢朝廷窮得叮噹響,劉邦自己想找四匹顏色一樣的馬都找不到,還打|毛的仗,只有忍了。匈奴單于寫信給他的老婆呂后,說想讓她侍寢……這樣的事都忍得下來,呂后只回書說年老色衰。
這要是薛崇訓處在那個位置,非得舉國北伐不可,勝敗就只有天知道……
薛崇訓就是這幅德行,現在他還沒有什麼實力,最大的依靠就是他的母親太平公主,如此局面他就開始蹦跳,不惜忤逆母親的意志,因為承受不住羞辱。
他嘆了一口氣,恐怕總有一天會把手裡的東西全部賠光。為了一個金城,拿所有東西當賭注是否值得,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