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北方地區既無工業汙染又遠離海岸,晴天是比較多的。那兩顆松樹下的情形也極為有趣,正好政事堂和內閣的人各站一堆。如果換作平時政事堂那邊的樹下要熱鬧一點,一是因為他們有六個人、人多,二是政事堂的宰相門資歷老得多,有的是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主各種逸聞趣事張口就來,閒扯起來一套接一套十分活絡。可是今天他們卻顯得非常沉悶,本來內部對東北事務的意見就存在分歧,臨時這會兒討論顯然是來不及了。
李守一的觀點與張說相左也就罷了,張說現在還有點擔心程千里的想法,昨天下午程千里在溫室殿見了他的侄女淑妃,一直到現在也沒聽程千里提起這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這大明宮裡說大也大,佔地極廣形如一座城池,有人口數萬;說小也小,人們常常琢磨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都在一處辦事,有丁點事兒都瞞不過大家,程千里見了後宮的妃子,他沒說但同僚們心裡卻清楚得很。
過得一會兒,沉默不語的程千里總算開口說話了:“中書令、各位同僚,我有一言,舉薦東北兵總管一職,程某不能勝任,也不想去做沒有萬全把握的事。”
張說一聽,一張馬臉拉得更長了:“論語曰: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孟子曰:捨我其誰。重任非程相莫能勝任,你怎能臨陣退卻?”
程千里正色道:“今上應天命而南臨,必是能選人用人的明君。若是今上也認為我是能託東北事的最好人選,我自然當仁不讓;若非如此,咱們爭也是枉然,反而不利於國家。”
張說還有話想說,這時傳旨的宦官就來了,讓大臣們立刻進殿。他只得作罷,暫且不能說得太多。
今日的議事地方在紫宸殿正殿,或許是薛崇訓昨晚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今早精神還比較好,議事的地方便能看出他的心情。十個大臣先進去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下,是跪坐,較為正式的場合少見椅凳之類的傢俱。過得一會兒見薛崇訓走進門來,大夥便換了姿勢跪伏在席位上行禮,等他走上了寶座坐定說一聲“平身”,大夥才依舊坐下。
果然薛崇訓一坐上去就開門見山地說:“昨日內閣杜暹上書言東北事,提出進取營州之策,諸位議一議,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
他提出來之後就不發表任何態度了,只管呆坐在寶座上聽一幫人拐彎抹角引經據典地論證,其中的廢話含量是非常大的。這也沒辦法,若非必要乾坤獨斷,他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大臣們議一議最後達成一致,只有這樣才更利於實行,畢竟中央決策之後要落實還得要下面的六部配合執行。
特別是李守一的各種為民作主的論調,廢話又多,薛崇訓心裡已經對這個人有點厭煩了,但他還得忍著儘量不感情用事。朝廷不僅需要劉安這樣實幹的人,劉安可是貪財又好色的主,還得需要一些堅持道德的人中和一下風氣,否則所有人都貪也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李守一孤軍奮戰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政事堂大部分人都支援取營州的方略。內閣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因為上書的人是杜暹,本身就是內閣學士,其他三個人沒有觸及到他們的原則的情況下一般都不會坼自己人的臺。
於是薛崇訓又問:“誰出任行軍總管比較妥當?”
張說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竇懷貞,竇懷貞會意急著站了起來,搶答道:“欲取營州必集數鎮兵馬以十萬計,能將十萬兵者,臣舉薦兵部尚書程相公。”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不緊不緩的聲音道:“杜學士能提出方略,自是有成竹在胸對營州局勢有過長遠思量,人選還是提出策略的杜學士更為妥當吧?”說話的人是張九齡,內閣除了杜暹的三個人中,顯然張九齡對官場看得最透徹,他反應很快,立刻就回應了一句。
議事議到這份上已經產生了分歧,但薛崇訓仍然沒作聲。在決策大事的時候,他經常性地好似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彷彿一個態度:你們說咋辦就咋辦,他也不說好歹。所以有時候議事在溫室殿裡,他在幔惟後面幹些瑣事或者打瞌睡,也不影響大臣們決策大事。
用人的分歧早在薛崇訓的預料之中,他也不想摻和,就看看人們最後能爭出個什麼結果。不料這時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事,程千里竟然站起來道:“臣不敢保必取營州,恐辜負了朝廷重託。”
內閣大臣頓時詫異:謙虛當然沒什麼,但現在爭執的時候他站出來這麼謙虛就有點奇怪了。
薛崇訓也不禁打量了一下程千里,開口道:“朕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沙場之上哪裡有萬全之策,必取之法?只要盡力就行了,爾等謀事不用擔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