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意外”,因為時機太巧合,薛崇訓認為這確實只是一件意外。
政事堂的人在議事時把昨天的一份蓋了玉璽的奏疏及一份卷宗給退回來,蕭至忠當面陳述原因:“此乃刑部複審各地刑罰的卷宗,並附政事堂之議。其中一條萬年縣叔嫂私通案,被用硃筆修改為:諸罰妥,其嫂無罪。臣以為這樣改不通律法,是為賞罰不明。”
這時竇懷貞出列執禮道:“律法定:和姦者,男女各徒一年半,有夫者二年。不公也太明顯了,又觀奏疏上的字型並非御批,請陛下重新聖裁。”
面對這樣黑白易辨的事兒,一向以忠直敢言自居的李守一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立刻站出來抨擊道:“有的人恃寵胡作非為,代筆者擅作主張,將刑律視作兒戲,長此以往,朝政如何清明?國法無情以公正,必應將擾亂政務者嚴懲以儆效尤!”
李守一說話時字正腔圓,一臉正義很有氣勢,將那個“有的人”也嚇得臉色變白了。“有的人”顯然就是指正侍立在御座一側的白七妹,大夥都知道她在代皇權硃批。
白七妹忙辯白道:“怎麼就定案為‘和姦’?這種事兒多半就怪不得女子,若是被那叔子用強,女子為了名聲多半不敢聲張。待到被人察覺後案發,卻要和那暴徒一起受刑,更背上壞名聲,這就是你們口上說的公正?”
眾臣聽罷都想發笑而忍著,幾句話中的漏洞就太多了。薛崇訓聽罷也覺得白七妹平時口舌伶俐,真在廟堂上和這幫老油條扯完全不是對手。不過討論這事兒就屬於“廢話”一類,薛崇訓每天都得忍受諸如此類的長篇扯淡,動輒就會說得十分嚴重比如扯到“國法公正”,他也不能現在就叫人把李守一拖出去打一頓,左右是沒多少好辦法。
果然李守一馬上就成竹在胸地爭鋒相對:“若是對此案的審理有異,也應複審或男女同罪或都無罪,哪有分別對待的道理?”
白七妹委屈地張了張嘴,正想說話。李守一馬上劈頭蓋臉正聲喝道:“陛下祭天登基,南面而為天子,父天母地為之子,代天行靡所不統之權。養民雖勤、教民雖悉,也不能事必躬親,方選賢良忠正為佐,而有奸佞之徒趁機專營擾亂,豈能姑息?”
大臣們都默不作聲,不過也不反對李守一,反而覺得這個人某些時候還是有用的。若是縱容受皇帝寵信就濫用權力,對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事。
大殿上安靜了片刻,真是靜極了。李守一總算有點分寸,沒有咬住白七妹不放,回到了就事論事上:“臣諫議此案送回刑部複審,弱真如宮廷女官所言,男犯便不是徒二年之刑,強|奸者又是親屬,按律:斬!”
最後那個“斬”字鏗鏘有力,白七妹的肩膀都是一顫,好像是要把她施以斬刑一般。她是刀光劍影裡過來的人,膽子也不算小,沒想到有時候人嘴上的話竟然比拿刀指著還更有威懾力。
薛崇訓看在眼裡,心道你個鬍子那麼長的漢子,沒事拿個小姑娘嚇唬很光榮?他又想最開始拿這件屁事隱|射白七妹的人是竇懷貞,竇懷貞這廝專門投靠太后,以前是韋氏後來是太平,這事兒不會是母親指使的吧?
殿中的瞬間死寂氣氛讓白七妹無助極了,她之前拿著那硃筆過皇帝癮估計覺得好玩,沒想太多,殊不知那硃紅的墨水代表的權力比血還要腥,一個小案件其實連管中窺豹都算不上。她幾乎要哭了,不過仍然強忍著反倒裝作一副為所謂的表情,好像這一切在她眼裡確是兒戲,倔強而不知悔改的表現。
但就算是草芥人命的她,也只是把自己掩藏在暗處行走在黑暗的邊緣,能殺人不代表內心真的那麼強大,真正厲害的人是李守一那些有權位的大臣,幹事明目張膽堂而皇之,陽謀才是強者的遊戲。白七妹充滿了畏懼,此時非常沒有安全感……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以前被官府追捕逃亡的日子,很大程度就是碰運氣無法看到自己的命運。
就在這時,薛崇訓緩緩地開口了:“硃批的那幾個字是朕讓女官寫的……”
大臣們聽罷都微微有些驚訝,因為皇帝從來沒有錯,有錯的都是下面的人沒辦好,薛崇訓自個認領確實有點讓人意外。李守一也皺眉退回自己的位置表示無話可說,他就算自喻直言,什麼都敢說但不是傻子,沒事就當面罵皇帝又沒什麼用處。
白七妹頓時回頭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薛崇訓,她畢竟是女子多少有些主觀感性,頓時覺得剛才薛崇訓那句原本很普通的聲音好聽極了,充滿了磁性和魅力。接著連他的身影也在白七妹眼裡變得高大起來,彷彿能撐起天空。
薛崇訓很淡定地說道:“當時有人在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