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大地震,岐州官民死傷慘重,文屠夫全家都被埋在了廢墟底下,他本人因為神策軍日夜兼程到達後救災,僥倖被挖了出來還沒死,撿了一條性命。可是家破人亡殷實的根基一夜之間毀於一旦,文屠夫身無長物又不事生產,生計都成了問題,總算聯絡上了在一房親戚,卻是在長安市井間開肉鋪的小民。左右總有落腳的地方,他也顧不上挑挑揀揀了只得跑來長安投靠。
這下他想做官的夢想完全破滅了,其實像龍家那樣有點家底卻無士族或官場人物的關係,又無人指點在文才上也不算突出,本身考進士就希望渺茫,或許還能透過經濟上的手段來想想法子,可投靠了親戚之後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了。一戶殺豬賣|肉的人家,拿什麼去和朝臣名士結交?而且親戚家很快也不喜歡這個人了,年紀輕輕的什麼也不會幹,除了識點字就只會鬥雞玩物,又沒錢了有什麼用處?這傢伙還有個惡習,很好賭。這樣的人在親戚家混吃混喝,沒少遭白眼。
文屠夫也算識時務的人,總算漸漸學會了討生活,在肉鋪裡幫忙殺豬。又因為好吹噓賣弄文詞,結果被左鄰右舍賜了個外號“文屠夫”,倒也適當得很。
別人嘲笑他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他早就習慣了也不見氣,依然笑嘻嘻地說:“您還別不信,正巧官府裡有個朋友,我打聽好了的。”
一個鬥雞眼的錦衣後生“嘎嘎”地像鴨叫一般大笑了一陣道:“霍?官府裡的朋友,好厲害,怎沒把你也弄進去噹噹官,再不成做個流外官小吏什麼的也比殺豬強啊!你不是成天做夢想當官麼?”
文屠夫臉上一陣尷尬,但很快笑容又回來了,只是笑得有點難看:“我那朋友也是流外官,哪裡能輕易就把人塞進去的?不信便罷了。”
但旁邊的其他人忍不住好奇,拽住他追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隨口捧了幾句。這麼一捧文屠夫彷彿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又吹噓起來:“大雁塔上不是什麼新科進士,而是官差,他們要把兩枚鉛球從上面丟下來。啊,你問為什麼要幹這事兒?這就要說起當今天子一日早朝問大臣,一大一小倆鉛球從大雁塔掉下來,誰先著地啊?大臣們說大的先著地,天子卻說應該一起著地。不就派人跑到大雁塔來試了麼?”
“哈哈!”錦衣後生看著文屠夫大笑搖頭表示不信,不過那眼神好像並沒有看人,而是看著背後某塊石頭。“如果有這麼好笑的事,我就……”剛說到這裡,卻見大雁塔上正出現了兩個抱著鉛球的胥役,正探頭探腦地往下面瞧。錦衣後生頓時愕然住了嘴,幸好沒把下半句說出來。
文屠夫洋洋得意地說道:“怎樣?有這麼一回事,你就怎樣?”
錦衣後生正不知如何接詞兒,就被前面湧來的人群擠了一下。原來是塔下面的南衙衛士在驅趕圍觀群眾,並圍出一個圈來,有個將領大聲吆喝道:“都給老子站開點,想腦袋被砸開花的就儘管往這邊擠!”
一眾市民向後移了一段距離才站定陣腳,文屠夫二話不說在地上畫了一個圈,一邊寫個“大”字一邊寫個“同”字,嚷嚷道:“這個是同,押同時著地,賭場裡只押大小可沒這個字,別不認識。下注下注,一會兒上邊扔了球就來不及了!”
這押寶沒有小,顯然沒人覺得小的鉛球反而會先著地。旁人笑道:“這又什麼好賭的?重的肯定先著地了,傻子才押同字!”
文屠夫笑道:“行,我來押同字。”說罷掏出一枚重二錢的銀幣出來丟在圓圈裡。
在大晉朝立國之前就出現了流通的銅錢不足的狀況,絲綢、絹之類的紡織品也成了一般等價物代替貨幣。後來薛崇訓實行“錢法”,除了增加銅錢的鑄造,又印青錢、鑄銀幣來補充貨幣。銀幣一枚重二錢,相當於兩百枚銅錢的價值;青錢一張面值一貫,等同一千文。這些貨幣都可以用來繳稅、購買公家的糧食、紡織品、鹽等物資,所以幾年之後早已流通無阻了。
“鬥雞眼”說道:“你倒是大方,給咱們送錢。可大夥都押大,贏得也太少了,沒甚意思。”
文屠夫笑道:“大夥再想想,為啥重的就一定先著地?天子都說同時著地,一定錯不了,來,押押押……”
旁邊一個綢緞莊裡的人道:“這還不簡單,一塊布和一塊石頭,哪個往下掉得塊?輕重有別嘛。”又有人嚷道:“要丟鉛球了!”
文屠夫忙喊道:“麻子,你們幾個爬那顆樹上去,看清楚了!”
總算有幾個人捧場,放了一些銅錢在大字上面。眼見踏上的兩個胥役已經把鉛球伸出來舉到了空中,下面的市井小民們都一齊仰頭專心地瞧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