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回頭一看,就看到賀知章正和門口剛出來的一個胖胖的人說著什麼,那胖子非煙也認識,喚作薛六是府上的管家,她剛到晉王府的時候還和他打過交道。
讓她意外的是賀知章對那薛六的態度,言行神態之間一下子就讓非煙覺得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她十分詫異,按理薛六也是賤籍身份,而賀知章可是堂堂朝廷官僚!
在這一瞬間,一個細節就讓非煙有了另一種見識。賀知章連劉家主公對他都十分客氣的人,非煙高看一眼的人,居然在薛家的一個家奴面前這樣的處境!
此時非煙才直觀地感受到了薛崇訓的厲害。她回想起來,親自和薛崇訓見面的時候,沒覺得他多讓人敬畏遙不可及,隨和的性情讓非煙無甚壓力,而這瞬間的對比才她感受到了一種力量。人心很微妙,短短的一個細節讓非煙的內心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一時間忽然對薛崇訓有些崇拜起來。
……賀知章今日來前來為了見薛崇訓,畢竟是朝廷大臣,接待他的人都是薛六親自出面,告訴他薛崇訓不在府上,已去了親王國,讓他直接去親王國官署拜見。他便辭別了管家,上馬去了不遠的親王國。
親王按律開府設官,那邊其實是一個比較正規的衙門,有專門負責接待賓客的官吏。官吏把賀知章帶到一個房間裡上茶招待著,然後為他通報。一般官僚要見薛崇訓也不一定見得著,不過賀知章倒是比較順利,很快就有官吏來告訴他去前殿面見。
沿著前殿“風滿樓”高高的石階爬上去,迎面就見一個俊俏非常的小白臉書生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抱拳有模有樣地見了一禮道:“賀侍郎麼?”
“正是。”賀知章愣了愣,很快就發現這書生原來是個娘們。
“王爺在書房呢,賀侍郎隨我來罷。”小娘的聲音軟軟的還帶著幾分撒嬌的口氣,聽在耳朵裡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不是夏天而是滿面春風的溫暖春季。饒是有狂士之名放浪不羈的賀知章見多識廣,竟然被一句話逗得心下一蕩,心道:皇親國戚之家果然羨煞世人。
由那小娘帶路,賀知章到了薛崇訓的書房,進門一看,只見屋子裡有好幾個人,原來中書令張說、右武衛大將軍杜暹、金吾衛將軍張五郎都在,還有他的故交蘇晉。
“俗禮就免了,賀侍郎坐吧。”薛崇訓和氣地笑著說,“剛才有人進來說你來了,我就想難道上回你應下的事兒這麼快就有眉目了?”
賀知章也感覺薛崇訓這個人平日真的很隨和,在熟人面前沒有多少架子。可是賀知章並不敢因此就跟著隨意,連旁邊的中書令張說在薛崇訓面前都十分客氣……張說一向是賀知章很尊敬的人。
於是他還是躬身執禮道:“臣不敢絲毫懈怠,這些卷宗是臣與諸同僚整理完成的,按此新規甲坊署製造一副甲冑的時間可縮短至三月以內,而修繕則縮短至半月,並能縮減人力物力預算,極大地節約軍費。”
薛崇訓頓時面有喜色:“季真已經想出用機械批次製造的辦法了?”
賀知章忙道:“水排機關只能做護心境,沒法鍛壓出整甲,最多數百斤的錘力無論如何也不夠,燒熱把握也是很大的問題,非短時間可以解決。不過臣按照王爺成批製造的意思,從協調各部的法子上作手,制定出甲冑各部位的規則,修訂甲坊署的用人法令,基本達到了目的。”
就在這時蘇晉埋怨道:“當初賀侍郎明明答應得乾脆,事到臨頭卻還是辦得有出入……”
這口氣簡直有找茬的意思,不過賀知章心裡明白,正因為和蘇晉的關係,又是他推薦的,他才更應出面挑不是。當然賀知章是不會見怪的,蘇晉也相信他,兩個故交在公務上漸漸找回了往昔的信任。
“板甲畢竟還是超出技術現狀,實在不是急得來的。”薛崇訓嘆息了一聲。
賀知章道:“臣曾到作坊視查過,具老工匠言可以做出整塊的甲冑,只不過需要先鑄,然後照模型反覆鍛打磨製,費工半年以上。而且一開始熟悉此藝的工匠不足,可能鑄造出來反而不靈活實用。臣反覆推敲,故而認為改進原來明光鎧的定製,更能縮減工期軍費,造出實用的鎧甲。”
薛崇訓既未誇讚賀知章,也沒有說他辦得不好,蘇晉等人都沉默不語。
這時薛崇訓說道:“你們做的卷宗呢,我瞧瞧。”
方才接待賀知章的那小娘便走了過來,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拿給薛崇訓。賀知章一面解釋道:“舊制甲冑全是各地工匠憑經驗打造,造成每副盔甲的大小型號各不相同十分混亂,如其頭盔護耳損壞,或是腹甲鱗片損壞,整副鎧甲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