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商號的勾結織造局,貪汙相當的嚴重。四爺和織造太監胡廣、馮安合作已有一年餘,吞下的銀子不下十五萬兩。而胡廣、馮安也利用四爺做過別的事,在北直隸為其大行方便。藏汙納垢已讓人驚心了。”江嚴拿出一本帳,輕輕地放在書案上,“人情帳都在上面。三爺過目。”
陳三爺拿起來翻了幾頁,他的表情變得很冷。
賬本扔回書案,他淡淡地道:“把陳彥文叫過來吧!”
江嚴應諾下去了。
陳彥文被江嚴請過去的時候,正在尤姨娘的房裡。
尤姨娘要拉著他喝酒,他就著尤姨娘的手喝了一口。
尤姨娘又從床上翻起身。軟軟地趴在他身上,附在他耳邊嘻嘻地笑:“要不要妾身把那兩個丫頭一起叫進來……”
陳彥文興致並不好,他覺得陳三爺最近太古怪了。他拿過酒杯一飲而盡,說:“你倒是不吃醋了。”
尤姨娘笑道:“妾身不是夫人,就是吃醋,心裡也是以老爺為重。老爺高興妾身就高興了。”
陳彥文最喜歡她說這樣的話。
果然他的臉色鬆緩了許多,復摟住她的腰:“行了,不用別人伺候……”
兩人正低聲說著葷話,就有小丫頭通傳說喊陳四爺去。
尤姨娘滿心的不樂意,拉著陳彥文的衣帶:“肯定是夫人喊您過去了。妾身不要您走……”
陳四爺很平靜地摸著她的背脊:“才說你不吃醋,眼下就開始了。”
冰冷的手指讓尤姨娘的背脊發寒。
她嬌笑著摟陳四爺的胳膊:“您難道想走嗎?”
外面的人又說了一聲,陳四爺才聽清楚是江嚴過來了。
他一把揮開尤姨娘,皺眉道:“胡鬧,外頭的是江先生!”尤姨娘也才聽清楚,連忙拉上滑到腰間的肚兜,伺候陳四爺穿衣裳。這一通下來,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鐘。
江嚴看到陳彥文出來。笑著拱手:“四爺讓我好等!三爺在寧輝堂等您,有要事相商。”
如果不是要事,也不會晚上來喊人了。
陳彥文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是在寧輝堂。平日陳三爺找他,都是直接在木樨堂裡說話的。今天卻是在寧輝堂……恐怕是有大事發生了,他心裡已經沉下來了。
陳彥文到寧輝堂的時候,陳三爺在練字。
陳三爺慣用左手,筆彷彿游龍走鳳,手腕上的佛珠串納在袖中。隱約可見。
陳彥文看到這串佛珠,不由得問:“已經有段時間不見三哥戴佛珠了。怎麼又用起來了……”
陳三爺練字的時候不說話,因此也沒有回答他。
陳彥文低聲說:“我記得我曾送過三哥一串佛珠。雖然是常見的樣式,卻是高僧開光的。為了求那串珠子,我還親自去了五臺山……”
陳三爺擱下筆。
抬起頭看著陳彥文:“你知不知道,我為何叫你過來?”
陳彥文還沒來得及說話,陳三爺一本賬本就扔了過來。
陳彥文下意識接下來,有些疑惑地翻開。他一頁頁地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差,嘴唇也緊抿起來。
“張居廉許你什麼好處?”陳三爺淡淡地問。
陳彥文拿著賬本,沉默不語。
“我再問一次,許你什麼好處?”他的語氣很輕。
陳彥文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你發現這些賬目,那就肯定知道我和司禮監的事了。是啊,這些都是我做的。你能幹什麼呢?你都斷了我的官途了,還想送我去坐牢嗎?就算是送我去坐牢也丟的是陳家的臉,不過你倒是能落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啊。”
這個只小他一歲的弟弟,說話向來都狠毒。
陳三爺卻平靜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為什麼斷你前途嗎?”
“因為就算給你前途——你也要不起!你心思太狹隘了,也太薄情了。我大概也猜得到張居廉給你什麼好處了。那好,現在我問你,你就恨我恨到想我死嗎?”
“死倒是不至於啊。”陳彥文陰柔的臉上神情很平和,“三哥你是君子,你有謀略。我和你不一樣,況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早就真的被你弄得無還手之力了吧!張居廉只是想用這事要挾你,以後要你為他做一些汙穢的事時,你不好脫手。我心裡明白得很。但是我不僅沒有阻止,我反而還縱容了……陳家就我和你是嫡出的,嫡出前途的相差能有這麼大。你知道外人說我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