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枝紋絨布墊閉目。佟媽媽則在幫錦朝做一雙白綾襪子。
採芙沒有來過寶坻,興致勃勃地挑著簾子看外面,道旁屋宇鱗次櫛比,有茶肆、酒坊、肉鋪、廟宇、紙馬鋪等等,路上騾車、馬車、牛車都有,街上除了人流攢動的行人,還有販賣貨物的商賈、看東西計程車紳、揹著揹簍的行腳僧人……
錦朝睜開眼就看到採芙像孩子一樣趴在視窗,便笑著問她:“這有什麼好看的?”
她小的時候每年過年。外祖母都會讓大舅母或者二表哥帶她到寶坻玩,特別是逢上元宵燈會,沿著運河旁邊的古蘭街,燈火輝煌,倒映在湖上璀璨耀眼。自己看多了寶坻的繁華。倒是不覺得香河有什麼好看的。
採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頭,笑著道:“奴婢沒有被賣到顧家的時候,也是住在街上的,不過只是一個很小的集鎮,我最愛倚在門後面聽外面小販叫賣的聲音。”
錦朝從沒有聽採芙提起過她小時候的事情,也很感興趣地問她:“都賣什麼了?”
採芙邊想邊說:“元旦賣春牛圖、小黃曆,糖麻花、燙麵餃兒、活鯉魚。二月賣驢打滾兒、小雞、小鴨、豆汁、果丹皮……三月賣桃杏花、螺獅、嫩香椿,四月賣杏兒、鹹黃花魚,五月賣桑葚、粽子、蒲扇、酸梅湯、燒羊脖子……”
她把東西都說了個遍,抬頭髮現小姐和青蒲都看著自己,便有些羞容:“小時候母親不準出門,奴婢就想做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能夠到處看看,於是把這些東西記得特別熟。”
走街串巷的貨郎?採芙的理想倒是十分的別緻。
青蒲好奇地問她:“這燒羊脖子是什麼東西,是羊的脖子嗎?”
採芙也不確定:“我也沒有吃過……”
兩人小聲說起話來,佟媽媽在一旁看著微笑。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是宋媽媽過來了。
她挑開簾子對錦朝說:“表小姐稍等片刻。二少爺要把潞綢莊的事交代一番,一會兒就陪您去田莊。要是您想下來看看,也是可以的。”
錦朝笑著搖搖頭,本來人家就是過來處理正事的,現在還要陪自己去田莊,太難為他了。便對宋媽媽說:“我也不急,在馬車裡看一會兒書就好了。”
宋媽媽行了禮退下去。
等紀堯忙了潞綢莊的事,馬車到田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又下起大雨。
聽說是莊家小姐和紀家少爺一起來了,田莊的趙莊頭忙帶著田莊的人過來迎接。都戴著斗笠穿著蓑衣,不過從田莊門口到房裡幾步路的功夫,錦朝就被淋得溼透了。到了廡廊下,青蒲才把傘收起來。
錦朝看了一眼這田莊,四合院,四周是廡廊,中間連通抄手遊廊,也沒有垂花門。倒是院子很大,種了好些銀杏樹,紀堯是管事幫著撐的傘,一身細布直裰也溼透了,額髮凌亂。
趙莊頭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生了一雙小眼睛,兩撇八字鬍。笑容滿面地道:“……大小姐過來,小的倒是一時忙亂了。您先和紀家少爺去廂房換洗一下吧。如今香河這天,說下雨就下雨,跟變臉一樣。”
這一身狼狽的,也確實不好。錦朝便對紀堯說:“……倒是麻煩二表哥了。”
紀堯搖搖頭,溫和地道:“不礙事的。”低頭擰了衣袖的水。
錦朝去了廂房,趙莊頭早吩咐燒了水送上來,幸好還帶了備用的衣物。錦朝換了身水青色素緞衣,只有袖口繡了幾朵白蓮,月白色挑線裙子。帶孝在外,要穿得十分素淨。
趙莊頭又讓人端了祛寒的薑湯過來,送一碟新嫩的玉蜀黍餅。
等她收拾妥當,天已經全黑了。暴雨撲打在窗欞上,開啟窗望出去,都是黑茫茫的一片。
趙莊頭已經在外面等著她了,備下了這幾年田莊收成的冊子給她看。和她說近幾年田莊的情況:“……三百三十七畝地。包了二百八十畝給靈璧的農民種,每年收小麥和玉蜀黍,五成租。年頭不好的時候,只能收兩百石,年頭好的時候,還能收到四百石……莊子裡種了十多畝果樹死了,這要搭幾十兩銀子進去,實在是過得艱難。才寫信給大小姐說一聲。”
他又說了許多,這是在哭窮的。錦朝聽得直皺眉,她可不是來聽這些的。就讓趙莊頭先下去給紀堯備酒飯,她在服孝,只上一碗粥就好了。趙莊頭便退下了。
佟媽媽是紀氏從田莊選上來的,對農事比較瞭解,錦朝就問她覺得這田莊如何。
佟媽媽才和錦朝說:“奴婢識得這個趙莊頭。他姐姐原先是夫人的奶孃。夫人惦記奶孃的好,一直比較照顧他,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