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頓的冬天總還是個冬天。英法海峽的涼風帶著水霧爬上電報山,沿著街道直瀉下來,把暮色過早地擠成黑夜,連豔麗的酒吧招牌燈也挑不起暖意。
我那時在布萊頓市裡上班,每天下班都走過這冷落的街區。夏天這裡到處晃悠著酒鬼和乞丐,逗弄神情害怕躲躲閃閃的女人。你如果見怪不驚,你就會發現這些浪蕩的酒鬼實在算不上太大的威脅,至少乞丐比他們更討厭。
冬天的夜晚不然,涼風剝奪你的自信。冬天的乞丐和酒鬼也更可憐,似乎更容易把他們的威脅付諸行動。就在那樣一個冷霧天,我在街上聽到一個聲音哀求我:“年輕的東方女人,你能不能聽聽我的故事。”
這條街的高樓是冷風的巷道,百貨公司櫥窗的燈光依然輝煌,使你更感到夜色悽然。我覺得他已經很醉了,他斜倚在玻璃上,讓人老遠就看見了他的身影,我朝邊上斜走了兩步,走過他邊上時,眼角警覺地溜了一下。
也許他正在等我這眼光,櫥窗裡的燈光正射在我臉上,我走過去時,他說:“聽聽我的故事,好嗎?”
我對自己說:這可是變出了新花樣。酒鬼的猥褻,乞丐的求憐,都不是這樣起句。我偏過頭,看到他的身上並不是最邋遢。他的臉往前傾,但他的鬍子讓人看不出確切年齡,也許是背對著燈光,沖淡了他的臉相。
我說:“對不起,我沒時間。”我腳沒停步。
他急急地說:“關於你的故事。”
原來還是老一套。他見我沒有停下,又對著我後背大聲說:“還有你的照片。”
不知是這出格的轉折,還是他的聲音中那種悲切,使我駐住腳,轉過身。他真的從大衣胸襟裡掏出一個黑皮夾。
“瞧,是不是你。”
藉著櫥窗的燈光,我看到一箇中國女人的半身黑白照片,面目清麗,典型的五十年代打扮,頭髮燙得還挺自然,黑絨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