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師徒人一番話,只將劉備聽得如醍醐灌頂一般,終於是豁然開朗,拍案叫道:“不錯,不錯,正是這個道理,治蜀之道,自當依法。就請軍師辛苦一些,儘速擬定一套刑律吧。”
諸葛亮笑道:“主公放心,亮在荊州時已擬定了不少草案,只須再完善一些便可釋出施行。”
當他主臣二人定下用法治蜀的大政方針時,方紹卻在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主公,軍師,以法治蜀自然是不錯,但所謂法理不外人情,只怕對於一些特殊的人,還當法外開恩呀。”
那二人怔了一下,須臾,劉備忽然省醒,嘆道:“中正暗指之人,應該就是孝直吧。”
方紹指的就是法正,這位在益州當了十多年小縣令的一代奇才,如今升任為蜀郡太守之後,用一個不好聽的詞來形容,可謂是“小人得志”啊,用中性點的詞來形說,便叫作睚齜必報,好點形容的話,勉強可以叫作”以怨報怨”。
自諸葛亮入蜀前的這幾個月間,身在成都得罪過法正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可叫一個慘,殺的被殺,人牢的入牢,短時間內被打擊報復者競有過百。看來法正這十幾年所受到的壓抑之氣確實是不小,他這回揚眉吐氣了,定是要好好出一口噁心。
方紹卻沒有明說,只是笑而不言。
劉備便與諸葛亮道:“軍師有所不知,孝直自任蜀郡太守之後,對一些得罪過他的益州士吏頗不留情,我幾次三番想制止他,但實在又開不了這個口呀。”
諸葛亮呵呵一笑,道:“其實主公大可不必為之憂慮,亮倒以為,這其實不失為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呢。”
那二人同時一愣,方紹也有點搞不明白了,疑道:“軍師意思,無非是向外人展示主公對孝直的寵愛,以顯示主公厚待有功之臣的決心,但又何謂兩全其美呢?”
諸葛亮微笑道:”主公身在荊州之時,北畏曹操,東憚孫權,日夜坐臥不安,若非孝直之功,焉有今日之勢,今日讓孝直稍洩一下心頭積怨又有何妨,這自然能顯得出主公的善待功臣之心。不過,這也只是其一,要知劉璋在時的益州形勢,乃是益州士人佔優,東州士人嚴重受壓制,這與主公的治蜀大略自然是不相符的。所以,主公不妨藉著縱容孝直以及東州士人報復的機會,假他們的手將益州士人打壓下去,待益州士人的勢力被削弱之時,主公到時再站出來對他們予以籠絡撫慰,他們對主公豈不是感恩戴德?這正是亮所說的兩全其美也。”
“我怎麼就沒想到了,孔明哦,你可真是玩政治的天才哦,學生我佩服死你了。“方紹聽罷諸葛亮洋洋灑灑一番話,不禁是茅塞頓開,先前看到歷史上劉備縱容法正肆意報仇時,方紹只推測出了前一條用意,但諸葛亮所說的借其之手打擊益州士人,還真是沒想到。
看來,益州的關係實在是複雜的很暱,自己出使在先,又足艮著劉備先到益州數月,卻不及諸葛亮千里之外的分析謀劃,這方面的能力,只怕以後還得慢慢向他的師父學習才是。
“還是軍師想得周到。”劉備笑眯眯的誇讚道,顯然孔明的這兩全其美之計也符合了他的心意。
諸葛亮卻道:“其實這都不是主要的,主公眼下最需要做的,乃是儘快定下封賞大計,兩州的文武們可都巴巴的望著呢,再讓他們等下去,只怕會冷了人心呀。”
劉備便點頭道:“此番我急著召軍師入川,也正是為了此事。那咱們就趁著孝直報他的仇人之時,趕緊把這封賞的事定下來吧。”
於是,劉備便諸葛亮等心腹日夜磋商,十餘天后,那份封賞的大名單便隨之出爐。
而當兩州計程車吏們為他們所得的利益而歡呼雀躍之時,千里之外的北國,十餘騎殘兵敗卒卻在灰濛濛的霧色中,行色匆匆的往西北而去。
行不得數里,穿過一處小狹谷後,一員白髮蒼蒼的老將喘著氣喊道:“孟起吾兒,且稍停片刻。”
當先那年輕的將軍勒住了胯下白馬,迴轉身來,向那老將道:“為什麼要停下來?”
年輕將軍血染戰袍,面色多為鮮血所汙,但依稀之中仍能辨得出幾分英武之色,只是,眉宇之中卻又帶著沉沉的陰鬱。
他就是西涼雄獅錦馬超,但此刻,卻又是一個行色匆匆的逃亡者。
“咱們從渭水一路西奔,已經一天一夜未歇,曹軍怕是早被咱們甩開幾百里路了,不若就暫歇片刻吧。”
那老將正是韓遂,他的這把老骨頭可比不得年輕人,策馬狂奔了這許久,早已是累得氣喘吁吁,連說話都難以為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