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不是就好。”雷牧歌輕舒一口氣,走過來抱住她。
兩人身軀相貼,中無縫隙,明明是熱忱溫暖的相擁,她卻從沒像此時這般,感覺到絲絲心冷。
再無言語,只是這樣安靜的擁抱著,波瀾不驚,無關情愛。
所求,不過是一個心安。
窗外,雨水打在樹葉,滴滴答答,如淺淺的呼吸,又如破碎的心跳。
雷牧歌沒待一會就離開了,臨走時叮囑她早些安歇。
看著他愁緒隱隱的眉宇,她答應了,然而,卻並沒有照做。
夜深了。
吋吋。
窗欞輕輕叩響。
秦驚羽抬頭,望向外間清俊消瘦的人影。
他,終於還是現身了。
她沒有動,只那麼看著他,仍是夜行裝束,額髮還在滴水,臉色白淨如雪,眼神卻依舊清澈,似明淨的溪流,幽幽流淌。
“你早知我會來,所以……”蕭焰苦笑了下,先行開口,“故意讓他抱著,抱那麼久。”
而當時,他就站在樹影之中,呆立不動,盡數入眼。
“是。”這一回,她沒再否認。
“為什麼?”
“因為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別再冒險前來了。”
“怎麼,利用完畢,就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了嗎?”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
秦驚羽眉毛一挑:“你想怎樣?”
蕭焰答非所問:“於承祖,跟于靖長相有七八分相似。”
秦驚羽哼了一聲,他們是父子,相貌相似也是自然。
等等!
他說,於承祖長得像于靖,那麼憑他的聰明,不難猜出於承祖是于靖的兒子——
他是什麼時候看到於承祖的?是在不醉翁的石屋裡?抑或更早,在風離城外的墓地?
她將於承祖帶在身邊的目的,一開始連她自己都是懵懂不察,只憑直覺行事,到後來,才漸漸清晰,那就是個棋子,可以要挾,可以指證……
她能想到這些,不見得他就想不到!
轟然一聲,秦驚羽指著他,只覺得幾欲癱軟,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慄:“你知道……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一直以為,是自己用計得當,才有今日的勝券在握,大好局面。
卻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就連被她利用,也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才能這般順利進行。
這是,多麼的荒唐可笑!
不論情場戰場,有他在,她便從來沒贏過!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蕭焰低喃著,笑得哀傷,“都是我上輩子欠你的,理應奉還。”
秦驚羽咬住唇,胸中暗潮洶湧,該還債的人,不該是他!
從頭到尾,都是蕭冥在作怪,那些血海深仇,都是蕭冥一手造成,他除了是蕭冥的弟弟,本身並沒有做過什麼,而他卻一直在暗中幫她,助她,救她,體貼細緻,從中周旋,給她想要的一切!
她傷了他那麼多次,他卻鍥而不捨,忍讓包容,始終追隨守護。
這樣的人啊,該恨他,還是……愛他?
“這仗,還要打到幾時?停手了,好不好?趁現在還沒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算我求你,停戰議和,好不好?好不好?”
他這些話,她也曾捫心自問,這場戰爭本是為了報仇,然而隨著戰事的深入,局勢的變化,一步步出離了她的初衷。
難道,真的要讓南越亡國嗎?
讓天下百姓來為蕭冥一個人的過錯買單?
只要是戰爭,無論她怎麼剋制,怎麼迴避,怎麼約束,都免不了是要死人的。
因情因義,她將身邊的人都拖下了水。
那些原本該是鮮活的生命,那些原本該是幸福的家庭,就為了她的一己私慾,而全部碎作齏粉,化為虛無。
其實她和蕭冥一樣,手上也是沾滿了鮮血,腳下也是遍佈著冤魂。
別人只看到她得勝時的風光,卻看不到她夜半被噩夢驚醒的慘然。
她的心,其實沒表面上那麼狠。
冤冤相報何時了!
即便是那些長眠地下的亡靈,他們也不想看到,悲劇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但,即便是她已有悔意,卻不願就此低頭。
就算是她錯了,可是蕭冥呢,他就是這一切罪惡與禍害的源頭,罪魈禍首,百死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