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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帶著我們走,她對這裡的環境熟悉到了極點,彷彿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一步路。我們一直走到陰山峽的最深處,那邊的遺屍雖然都被清理光了,但陰風裹著灰雲,在頭頂上流雲般的翻動。我們在峽谷深處右邊的石壁看到了一個洞,洞被爛布簾遮擋著,估計是住人的地方。
〃就在這裡。〃女孩兒指了指布簾遮蓋的洞口,回頭看看我和老鬼,她雖然止住了哭,但眼睛還是有點紅,可憐巴巴的等著老鬼說話。
〃看看吧。〃老鬼的表情更深沉,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腳步變的很慢。
山洞口那塊布簾子被掀開的一瞬間,一股很難聞的臭味就順著裡面飄了出來,陰山峽裡頭本來就不怎麼好聞,但這股氣味尤甚,我不由皺起眉頭,洞不大,但光線更黯淡了,老鬼手裡的燈折射出去,我依稀看到裡面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動不動,我看的不怎麼清楚,只能看到他的頭髮和鬍子長的雜長紛亂。但是當我聞到山洞裡那股氣味的時候,頓時就知道老鬼臉龐上那種沉重的表情從何而來。山洞裡飄著一股屍臭,雖然已經不濃,卻隱隱中說明,那個坐著的人已經死了很久。
〃世勇〃老鬼低低的唸叨了一句,身軀晃了晃,抬腿就走進山洞,我跟在後面,只走了那麼幾步,心裡的猜測就成真了。山洞裡坐著的那個人爛的斑斑駁駁,死了最起碼有半年左右。
這是河鳧子七門裡的人,默默無聞的死在了陰山峽裡,那情景悲涼又讓人心酸,我的餘光看到女孩子站在山洞一角,眼巴巴的看著老鬼還有那個已經死去很久的老人。這時,我似乎理解她的心情,自幼長在這種地方,幾乎沒有見過外人,當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也遠走之後,她一個女孩子,能做什麼?她守著祖父的屍體,心裡固執的認為,爺爺沒死,只不過不想理她而已。
想著,我的眼睛就酸了,因為也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說實話,那具屍體真的慘不忍睹,看一眼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是老鬼絲毫不以為意,他舉著燈,在屍體面前站了很久很久,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五十年歲月,這世間說不上滄海桑田,可很多東西,已經物是人非。
〃娃子。〃老鬼慢慢轉過身,走到女孩兒身邊,輕聲問道:〃你爹在什麼地方,你有沒有叔叔,伯伯?〃
我有點嫉妒般的看著他們兩個說話,老鬼的語氣不但柔和,甚至還一絲不易覺察的慈祥。我瞬間就有點恍惚了,這個人,他到底是怎麼樣的?在石頭棺材裡初見的時候,他顯得那麼可怕又陰森,緊跟著,小盤河一村的人都被殘酷的拉去填河,這些事情讓我始終覺得,他是個鬼,冷冰冰的鬼。但之後的經歷,卻讓我心裡對他的印象一點點的改變。
〃爹走了,掉到河裡,在河裡飄著。〃女孩兒總是哭,說著又忍不住,眼淚汪汪道:〃我爺帶我把爹撈出來,埋到那邊了。〃
女孩兒一邊哭,一邊講,事情過去很久了,她爹死去的時候,她大概只有四五歲,但是這種悲事,給她的印象很深刻,一直到今天都無法忘懷。
在我聽她講述這些時,心裡就猛的一震,雙手微微的發抖。因為她爹死去的過程,跟我爹那麼的相像。
這女孩兒必然就是河鳧子七門中孫家的孫女,她家和我們陳家一樣,人丁不旺,在她小時候,她爹也保持著巡河的習慣,只不過和我家巡河的地段不在同一處。那一年,她四歲,還住在陰山峽外面,父母親出去巡河,許久都沒有回來,深更半夜時,母親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跑回家,哭天抹淚,說她爹死在河裡了。
她爹是被浮屍纏死在水裡的,同樣是直立在河裡的鐵爪屍,一群沿著河岸尋找屍體的死者家屬遇見了她爹,苦苦央求幫忙打撈屍體。其中有個年輕女人,挺著大肚子,跪在河岸上哭,她爹跟我爹一樣,當時還年輕,一腔熱血,儘管知道危險,卻經不住對方哀求,最終冒險下水,再也沒能上來,活生生死在河裡。她爺爺趕過去的時候,她爹的屍體還在水面飄著,可能因為這件事,她爺爺心灰意冷,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了,帶著她搬進了陰山峽。
我心裡就想,孫家和我家一直沒有來往,至少沒有明面上的來往,相距又這麼遠,我爹的死,和著女娃娃父親的過世,絕對不會是一種巧合。
我就覺得,有人故意在害他們。
咯嘣
我正想著,老鬼的身體猛然一抖,拳頭緊攥,骨節一聲聲的爆響,他額頭上的青筋來回跳動了兩下,咬著牙道:〃河鳧子家的後人,就這麼讓人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