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滿頭白髮的太夫人,滿額皺紋,曾經銳利的目光,如今睿智而平和。這是一個飽經滄桑歷經世故的老人才會有的平靜。
“老三,莞琪可安頓好了?”太夫人輕聲問道。
顧海點點頭。
太夫人悄然鬆了口氣,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日後她和鄭家三子成了親,就在晉州安身立命。雖說嫁得遠一些,到底平安無事了。”
顧海無奈地苦笑一聲:“母親這回卻料錯了。”
太夫人一愣。
顧海低聲將顧莞琪曾說過的話道來:“……她堅持不肯嫁,我也不想勉強她。便讓她先獨自過上幾年。待她日後想嫁人了,再尋親事。”
太夫人也嘆了口氣:“人各有志。往日我倒沒看出來,原來莞琪竟這般有主見,是個好孩子。”
太夫人素來欣賞意志堅定之人。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太夫人這般豁達。
……
方氏眼巴巴地等了兩個多月,終於等到丈夫歸來,急不可耐地詢問起顧莞琪的情形。聽聞顧莞琪不肯成親堅持獨身後,方氏頓時淚水長流。
“我可憐的莞琪,她才十七歲,怎麼能一直不嫁人。拖延幾年,就成老姑娘了。到那個時候,誰還會娶她……”
顧海摟過泣不成聲的妻子,低聲安撫道:“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也是一樁好事。若不是莞寧想辦法讓她出宮,她還不是要在宮中苦熬守活寡。現在至少自由自在,想做什麼都無妨。”
“她想一個人生活,便由著她。待她想成親了,再尋親事也不遲。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我顧海的女兒,是世間難尋的優秀女子。世上總有沒瞎眼的男子,能看到她的可貴之處。”
反覆勸慰之下,方氏終於停了哭泣,沙啞著聲音說道:“一想到莞琪一個人孤苦伶仃待在那麼遠的地方,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老爺,以後莞琪真得再不能回京城了嗎?”
顧海苦笑道:“京城中認識莞琪之人不在少數,她假死遠遁之事,雖能瞞過大部分人。心中起疑的未必沒有。只是礙於帝后之威,無人敢深究而已。”
“莞琪躲在山高水遠之處,無人得見,這個秘密,便也能永遠藏在地下。若是她在京城漏了面,被人察覺,到時候我們該作何解釋?帝后顏面何存?”
方氏紅了眼眶:“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心中總存著奢望。盼著她還能再回來,做我們的女兒。”
顧海又是一聲長嘆,輕輕拍了拍方氏的後背:“事已至此,我們便認下吧!過些日子,莞寧召你進宮,你說話要注意分寸。”
第八百九十一章 疑心
如今的顧莞寧,已是大秦皇后,執掌鳳印,身份今非昔比。
雖然顧莞寧心繫定北侯府,顧家女眷卻不可恃寵而驕,更不可言行隨意失了進退分寸。
方氏當然懂這個道理,點點頭應了下來。
“大病初癒”的顧海終於在人前露了面,也去了兵部應卯當差。
因為奔波操勞之故,俊美倜儻的顧海消瘦憔悴了不少。在眾人眼中看來,這正是大病了一場之後應有的滄桑憔悴,並未生出疑心。
偶爾有生了疑心的,私底下免不了揣度一二。
譬如崔尚書,便將三個兒子召到書房裡,父子四人說了許久的話。具體說了什麼,別人不得而知。
崔尚書當日便讓人送信到定北侯府,讓崔瑤得了空閒,便回府一趟。
崔瑤心中猜到幾分,婉言拒絕顧謹行陪同她回崔府的提議,也未帶上孩子,獨自一人回了崔家。
“阿瑤,”崔尚書見了女兒,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顧貴妃下葬,你可曾親眼看見?”
崔瑤搖搖頭:“顧貴妃是在傍晚時分合的眼。當時我並未在三房。待我匆忙趕去,顧貴妃的屍首已經被放進棺木。”
也就是說,崔瑤並未親眼看到顧莞琪的屍首。
崔尚書目光閃過一絲精光,又低聲問道:“顧海這些時日一直告病未露面。你在府中可曾見過他的身影?”
崔瑤答道:“未曾。”
崔尚書眉頭擰了起來。
崔瑤略一猶豫,壓低了聲音說道:“父親,這些日子,我也覺得有些許異樣。三叔傷心得大病一場,三嬸雖說每日哭上幾回,看著也頗為傷心,卻未傷筋動骨。或許,此事確實有些蹊蹺……”
父女兩人對視,到底沒將“假死遁走”幾個字說出口。
崔尚書思忖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