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太太經手的婚事多了,人便也老道起來。瞅了新娘子一面,嘴上便直誇讚是九天玄女下凡塵,世上再無比她更美之人,又是將陸敘也誇了一回,只稱贊他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眾人都是有眼睛的,姑娘確實生的美,羅媽媽幾人也不覺她是在道假話。這哪個不愛聽好話,且又是逢這大喜之日,自然叫她一張嘴說的面浮笑意起來。
丫頭扶著佟姐兒在鏡前坐下,全福太太動作麻利地為她撲上開面粉,隨即便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雙股棉線,手上拉成夾子狀,依次在佟姐兒的額、頰、唇、頦等部位反覆絞夾,佟姐兒小臉上本就生的光潔如玉,絨毛並不濃重,沒個兩下功夫,全福太太便收了棉線,嘴上還贊她天生麗質。
經過如此一番的開面,面頰上越發柔嫩無暇,彎彎的柳葉眉更是被修得婉約靈秀,竟是比得開面之前,越加平添了幾分姿色。
梳頭娘子也是青州城請來的,許是大雪之日,路途上叫耽擱了,進屋就給賠罪起來。佟姐兒不好開口,羅媽媽便笑道:“不妨事,只莫耽擱了出嫁就好。”
“耽擱不了,耽擱不了,出閣還需候到傍晚呢!”梳頭娘子又是一連的賠罪,平安引她過去淨了手後,這才上前梳頭。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佟姐兒靜靜聽她一面唱一面梳,末了長髮盡數被攏起來梳作了新娘髻,面上也是上了新娘妝,戴了鳳冠換上嫁衣,便被扶到榻上坐下。
新娘子房裡除卻兩個丫頭與奶母之外,竟是無一個親戚,全福太太與梳頭娘子心裡知曉這是個遠嫁女,只實在未想著房裡這樣冷清,二人既收了錢財,便著力尋起話頭,不叫屋裡冷下場來。
佟姐兒先未覺得不妥,便是因著她從未見過旁人怎樣成的親,待見這二人面色越加尷尬起來,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一點,當即心裡便覺著有些委屈,咬緊了唇瓣,強行忍住了淚意。
羅媽媽在旁面上笑著,心裡卻也是有些愁起來,怕姑娘在外人面前失了顏面,便藉故領她二人先去歇息就給請到了隔間。房裡再無外人後,羅媽媽這才有空閒去察看佟姐兒。
“媽媽,可會有人笑話我?”佟姐兒突地問她,聲音有些委屈乾癟。
羅媽媽心裡嘆一口氣,嘴上卻道:“做甚要笑話姑娘?那皇帝的閨女兒還有遠嫁和親的時候,她的老子親孃便在邊上陪著了?姑娘是明媒正娶,大面上未錯便妥了,小面上咱們暫時便不提了。”
這說了只當沒說的,佟姐兒心下嘔了氣,面上便失了笑顏,羅媽媽幾個乾著急,這時辰一晃,轉眼吉時便到了。敲鑼打鼓奏樂聲已是逐漸近了,全福太太梳頭娘子也是跑進來最後為她理了頭面,眼前一紅,便是為她蓋上了紅蓋頭。
佟姐兒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依稀記得是大表兄揹她上的轎,四人抬的花轎一晃一晃,耳邊的嗩吶鑼鼓聲不絕於耳,一路上吹吹打打片刻不停,刻意冤了不少路繞著熱鬧的街道走,過了許久轎子漸漸緩下來,佟姐兒剛有些醒神,又叫外頭突然響起的炮仗鞭炮聲給駭了一跳。
掩在紅蓋頭底下的玉面不禁白一白,這時候花轎卻是落了地,一隻修長好看的手伸了進來,佟姐兒認出是他的手來,咬著唇瓣遲疑一會兒,才慢慢將小手放進那隻大掌裡,陸敘緊緊包住掌心裡柔若無骨的小手,牽她出了花轎。
這時候鞭炮聲噼裡啪啦炸的更是厲害,佟姐兒心裡緊一緊,叫他牽著跨了火盆,又在堂中拜了三拜,這才被擁著入了新房。
屋外鬧哄哄一片,屋裡卻是靜靜悄悄。佟姐兒在婚床上不過只歇了片刻,屋外便傳來一陣喧譁聲,且這聲音是越發靠近,羅媽媽見姑娘緊張,便低了聲道:“姑娘莫慌,想是姑爺要進來挑蓋頭了。”
佟姐兒點著頭,房門便被人自屋外推開,旋即便進來數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陸敘的眾位堂嫂堂兄,幾位表親與若干小輩俱湧了進來,除此之外,自然少不了一道唸書的眾位同窗。
喜婆子扭著腰臀兒,兩條眉毛一彎,一張大紅唇蹦豆子似的冒著吉祥話,屋子裡圍觀的眾人也是急於一睹新娘子芳容,與他年歲相當之人更是大聲嚷著要見新娘子。
佟姐兒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當即便緊張的攥緊了絹帕。陸敘看著榻上那抹嬌小玲瓏的倩影,便是前世成過一回親,眼下心中多少還是生出幾分緊張激動之情。
邊上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