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不久前,陳三太太便領了陳五姑娘同眾人見了禮,那些個未曾面睹過的算是認了一回人。
確實是個模樣討喜的,圓臉盤寬額頭,眼睛生的大大的,一笑起來嘴兩邊便陷進一個小梨渦,小嘴兒又生的甜,挨個地叫過來,倒是十分惹人喜歡。便是連甄氏這樣愛挑刺兒的人,皆要道一句好。
陳三太太在後宅裡摸爬滾打這般多年,早練就出一副看人的本事,這邀請來的幾家,各自的家底兒早叫她一樣一樣的摸清楚,除了她的兩個好友之外,其餘幾人的兒子皆是尚未說親。
青州本城十餘名生員當中,只得三名尚未說親,其餘不是新婚不久,便是膝下兒女成雙,剩下的一個是孫家的,一個是柳家的,再一個便是陸家了。
這孫家的兒子孫昱清,甚樣的脾氣性子陳三太太自是知曉,家中通房小妾無數,性子又放蕩油滑,自然不會傻到將愛女送/入虎穴。之所以送了請帖與孫家,不過是面上走走過場罷了。
柳家這一個算好,模樣也是入得了眼,家中父母健在,一家子的為人品行在坊間亦算不錯,因而柳太太算是她誠心邀來的。
最後一個陸家的,若單論那陸敘她是萬分滿意,早先他還只是一介大夫時,她便於他有些好感,要論陸敘同那柳家公子相比,必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是模樣長得俊,二則身姿挺拔修長,三則便是穩重妥帖,是個能擔大任的模樣。
小陸大夫是樣樣皆好,叫她挑不出錯來,可他那一個娘卻不好說,愛挑刺兒性子厲害那是整個青州城的人皆知曉的,因著這一層,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起來。
陳三太太面上笑呵呵,心裡卻是將各項關係一一梳理了一番,在座的幾人哪個都不是傻子,兒大當婚女大當嫁,彼此都是有兒女的人,自然是心底清楚的很。
柳太太許是有些子瞧中了這陳五,因而笑著道一句,“我家那個小子亦是愛研究吃食,早先我同他爹還在打趣兒,道是日後家中不必請廚娘了,乾脆叫他頂了這項活計,倒還可省下一筆開支。”
柳太太這話一出,眾人便知她是有意想要搭腔,俱都豎起耳朵來聽。“他那執筆桿子的人,哪能進廚房去埋汰了,定是心裡想著孝順你二人罷了。”
柳太太笑著點頭,那起先就開了口的陳三太太的好友卻是豔羨一句,“你們倒好,家中瑣碎不多,我是日日盼著清閒,卻是清閒不得,只要那現了身,孫兒孫女便纏上來,白日裡你是甭想有那清靜的時候,也只能捱到了晚間方才喘上兩口氣來。”
她嘴上說著埋怨的話,眉眼間卻盡是喜樂,眾人見她這般,哪裡還會去同情,不咒罵她一聲嘚瑟便算是不錯了。
“你這已經兒孫滿堂,家中熱熱鬧鬧的,我們這還連個媳婦兒的影子都無,可別再顯擺了啊。”柳太太佯作使氣地白她一眼,伸手抓了把椒鹽松子慢慢剝了吃。
“是是是,我也是早盼著兒子娶了媳婦兒,我是見一回別個的孫孫,便紅一回眼睛,眼饞的很吶!”靜坐了老半天的甄氏,這時候不由急著出聲。
柳太太便挨著她坐,聞言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陸太太同我想到了一處,我家那個早前是不肯說親,把我這心裡急的,現今倒是肯了,倒叫我鬆快不少,你家這個又是怎地?”
柳太太活似尋著了知己,摟著甄氏的肩頭就不住發問,甄氏開了口便後悔起來,眼下又不好不答,因而扯了扯嘴角回道:“那是個不省心的,說是如今只想專心念書,不願叫旁的攪了心神……只怕還得熬個幾年。”
甄氏話一道完,陳三太太目光便閃了閃,先前還思著再看一看,眼下聽了這話,卻是徹底放棄了。
小五已經十三,正經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旁的人家早的十一十二便開始了,她是一心想著留久點,仔仔細細挑個人品樣貌家世皆不俗的配了她的親閨女兒,這才拖到了如今。
她心裡這樣想,面上還是得做做樣子,“令郎是個志向高遠的,陸太太也不需太過心急,沒準兒日後便予你掙個誥命回來。”
甄氏點點頭,裝模作樣地苦笑一下,“借三太太吉言了,但願如此。”
甄氏出了陳宅,才算吐出了一口濁氣。
她今日為著進陳家不丟了臉面,倒是難得的將壓箱底兒的衣裳翻出來,此刻身上著的便是一件醬紫色緙金絲雲錦緞扣身秋衫兒,底下一條墨綠色花卉刺繡綜裙,頭髮也是整整齊齊結好了髻,步搖珠釵耳墜子一戴,整個一副煥然一新的模樣。
走在街道上認出她的皆在暗處指指點點起來,甄氏哼哼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