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 那人驀地睜大一雙滿是血絲的眼,呆呆地看著方輕塵,先是激動,而後卻是慚愧、自卑、恐懼、無奈,忽然轉身背對方輕塵,大聲嘶叫:“你走你走!我不認識你!” 方輕塵一怔,瞬間眸中卻是閃過一絲瞭然,淡淡道:“子舟,你又何必故作不識?今日你我相見,只怕他日再無此緣份,難道你還不願再見我一面麼?” 那人聽得方輕塵“他日再無此緣份”這句話,身子不由自主微微顫抖,半晌,終於還是轉過身來,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輕塵!”他一雙眼直直地凝視著方輕塵,輕輕地、慢慢地說道:“真沒想到,你我再見,竟是在這樣的場合!你風采一如往昔,只是我早已塵滿面鬢如霜,物是人非,我該叫你一聲方侯爺嗎?” 方輕塵苦笑著搖搖頭:“同學三載,又何必如此生分?你還是叫我輕塵吧!” 話音剛落,卻聽得燕離一聲冷哼。 方輕塵回頭看向燕離,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臉色鐵青,一雙鳳目流露出刻骨仇恨、滔天烈焰。 眼前這個人,是那個輕輕一言便決定了他姐姐生死的紈絝子弟,眼前這個人,是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害他家破人亡的權貴王孫,眼前這個人,無數次入他夢中,恨不能食其血肉碎其骨! 顧子舟! 舊梁權臣顧太師之子! 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 十歲的燕離,曾經苦苦守侯在太師府外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就為了將他的容顏深深刻入心中。 十歲的燕離,曾經義無返顧以血肉之軀衝向高頭大馬,不驚不懼,只為了手刃仇敵得報大仇! 整整十年,整整十個寒暑! 時光如流水,歲月悄悄改變了很多東西,唯一不變的是,永恆的深仇、刻骨的怨恨! 十年前,燕家流不盡的碧血,十年後,惟有以血償血! 拳,握得那麼緊,怒火,在眼底燃燒。 “顧子舟,你逃到齊國時一定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天吧!你以為你那齊國皇妃的姑姑能夠庇護你一輩子,當真是可笑之至!如今你被齊國當作大禮送予我大燕,是不是覺得很憤怒、很怨恨?哈,哈,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誰?”少年天子出奇的憤怒,幾乎扭曲了秀麗的容顏。 顧子舟茫然地瞪著燕離,聲音微微顫抖:“你是燕王!” “燕王?哈,你再仔細看看,我究竟是誰?!” 顧子舟渾身一顫,燕離語中的冰冷、仇恨再清晰不過。他自知昔年犯下的荒唐事極多,再看燕離秀麗無雙的面容,腦中一片模糊,自覺奇怪,以燕離如此出眾的容貌,自己很難不留下深刻的印象,偏偏卻是想不起哪樁罪惡,出神了半晌,不禁卑微地、小小聲地問道:“你是、你是哪一年進府的……呃……” 燕離怔了一怔,慢慢回過味來,難道顧子舟竟將自己當成是他昔年玩弄的禁臠?一念及此,不由怒不可遏,一掌揮出,正中顧子舟胸口,登時將他身子擊飛,一口鮮血在半空中噴灑出來。 顧子舟全身縮成一團,趴在地上咳咳又吐了幾口血,燕離那一掌雖重,卻未附帶內力,暫時還要不了他的命。 方輕塵輕輕一嘆:“燕離,不用逼他了,他根本就記不起來當年燕家的慘劇!” 忘記了?記不起來了? 當年的燕翎何等傾城傾國,在顧子舟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玩弄褻瀆的可憐女子! 當年的燕飛何等忠心為國,在顧子舟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捏死賤踏的小小官員! 所以,他記不得燕離是何人,記不得燕家的悲慘遭遇,記不得自己曾經做過的罪孽! 只因,他遇到的“燕家人”實在太多太多了,又如何記得住一個小小的燕家?! 燕離聞言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去,糾住顧子舟衣衫前襟,出手如電,劈里啪啦甩了他十幾記耳光,又是一頓拳打腳踢,一邊揮拳,一邊怒罵:“你逼死我姐姐,汙陷我爹爹通敵賣國,你害得我滿門抄斬,你居然忘記了?你居然什麼也不記得了?你無恥、你卑鄙……” 顧子舟雖然亡命齊國,可也仗著姑姑的勢力,一直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等苦楚?痛楚難當之下,不禁眼淚鼻涕直流,大聲叫道:“輕塵,輕塵,輕塵……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叫過爹爹不要害方相……輕塵,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盡力了,我救不了方相……輕塵,你知道,我怎麼也不會害你的呀……” 一聲聲“輕塵”,一聲聲“方相”,燕離迷離憤怒的神智彷彿被一絲光亮給拉了回來,呆呆地望著手底下那個頭破血流、狼狽不堪的人,突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一把丟開顧子舟,退後幾步,歪著頭,一時也拿捏不定,究竟該如何處置他。 “輕塵,他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