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夜皇方登基,今年春季,自然也是要充盈後宮的。唯我們這,偏每年都是正月裡選秀,寒冬臘月的,也冷了人的心。”
夕顏隨口說道,話音甫落,慕湮的眉心一顰,夕顏方意識到說錯了話,雖為世家女子,對於進宮妃終是有著計較的,畢竟,宮門深如海,紅顏錯白首。
“湮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夕顏忙道,伸手輕握住面前她抬起的手臂,這一握,慕湮低低吟疼了一聲,夕顏這才看到,她手臂的外側蹭了深深淺淺的一道紅印子,此時,猶滲出點點的殷血來:
“湮兒,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今晚逛燈會,不小心蹭到的。”慕湮收回手,臉上,又飛了一抹紅暈。
“碧落,取藥膏來。”夕顏吩咐道,復對慕湮道,“雖是小傷,也馬虎不得,萬一,留下傷痕,豈不是美玉有暇。”
“真的不礙事。”慕湮臉上的紅暈稍退,眉心還是輕顰了一下。
倘若說,今晚之前,她對入宮選秀,並無多大在意,可,今晚之後,難道,她真能放下心來,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縱然,這是世家女子必走的一條路,惟有落選,方能許配人家,否則,她就永是待選之身,名義上亦是皇帝的女人。
只是,今晚,遇到那人,這麼多年來,她平靜無波的心,不可避地,起了一絲漣漪。
心悸的漣漪。
她望向夕顏髻上的那支琉璃簪花,卻僅能輕輕地,籲出一口氣。
夕顏從碧落手中取過藥膏,悉心塗到慕湮的手臂上:
“上了這藥膏,這傷才不會留下痕跡。”
方把藥膏塗完傷處,突聽廳外傳來容嬤嬤帶著哭腔的聲音:
“郡主,不好了,郡主!”
容嬤嬤是夕顏母親的近身嬤嬤,這般失態,倒是第一回見,夕顏斂了笑意,望向奔來的容嬤嬤:
“嬤嬤何事如此驚惶?”
“郡主!快到前面去吧王爺王爺遇刺身亡,大少爺也也”剩下的話,容嬤嬤是再不出了。
這一語出,猶如驚雷平地炸起,夕顏不過一瞬失神,旋即攏迴心神,將藥膏放至一旁的几案上,悵然起身。
“顏顏”慕湮的話語帶著一絲艱澀,只喚了一聲,卻說不出其他話來。
她扶了一把夕顏,發現,夕顏的手臂已然瑟瑟發抖。
“母親現在怎樣?”問出這一句話,夕顏強自鎮靜。
“夫人暈過去了郡主您快去看看吧”
她慢慢地揮一下手,示意容嬤嬤帶路,復轉身,對慕湮道:
“湮兒,今日家門突有變故,不能陪你了,改日,再聚。”
改日,其實,她和慕湮之間,在進宮前,又豈來改日呢?
再聚,二人,不過,名位已定,分離之際。
第七章 錯為妃(03)
甫進前面正廳的大門,夕顏已聽見府內女眷哀哀的哭聲。
做為權傾當朝的王爺,納蘭敬德除王妃外,只納了一位側妃,這唯一的一位側妃莫蘭也是如今的懿安太后陳果當年一道恩旨所賜下的。
算起來,當今太后,還是夕顏的表姨媽,夕顏的母親,王妃陳媛,前任尚書令的千金,與太后是表親關係。
是以,母親的身份亦是尊榮的。
但,這份尊榮,母親沒有用來作為標榜去傷害任何人,包括,那位太后賜下的側妃。
這麼多年,母親生下了二子一女,側妃僅誕了一女。
父親,愛的一直是母親,那位側妃不過是礙著恩旨不得不納罷了。
這些,夕顏都知道,可,那位側妃莫蘭並不這麼認為,她仗著是太后賜下,每每在府裡,就給身為正妃的母親臉色看,這一刻,更是聽得她聲音尖利地從房內傳了出來:
“王爺,您就這麼走了,拋下我們母女該怎麼辦啊,王爺啊,您走了,這府裡,哪還容得下我們母女啊!”
夕顏跨進廳門,這府中,早掛起白色的縞素,縞素映著廳前懸的一個大大的‘祭’字,讓她的喉口有一陣的腥甜泛上,她努力的將這份腥甜逼退,一併,將眸底隱現的霧氣逼了下去。
“來人,扶側妃下去歇息。”她邁進高高的廳門,拾起裙裾的剎那,心,如墜深淵。
幾名丫鬟上去攙住莫蘭,莫蘭反手一甩,不再拿帕子捂臉拭淚,尖聲嚷道:
“喲,王爺還沒走遠吶,郡主就想著擠兌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