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拋下、被擲於地的一塊血爛的豬頭肉。毫無氣息的身軀歪倒在地,血色洇紅了一片白皚皚的荒漠。
少年長長吁了一口濁氣,手臂脫力,扔掉了那一柄血汙的鋼刀。
蹣跚,撿起掉落在沙丘之側的寶劍。
寶劍此時竟然變得這般沉重負累,完全沒了往日的輕靈逸靜。心中知道,自己經此一戰,已經拼盡了全身僅有的幾絲力道。
這身體不是自己的,絕對不是自己的,他控制不住,已是強弩之末,筋疲力竭。
一人一劍,他今日必將葬身此處。
十幾匹馬,十幾口刀,將少年團團圍在當中。
息棧立於馬隊的圓心,左手持鞘,右手緩緩擎出了長劍。瘦小的身軀巋然自立,不怒自威。狂風捲開紛亂糾結的額髮,修長雙眉下露出一對細長而俊俏的眼睛,羽睫緩緩開闔。
目光寒而清澈,嘴角忍而倔強。面板慘白,似月光下勝雪的大漠;眸色沉靜,如沙海中點綴的鏡湖。
少年喃喃自語:“息棧今日戰死於此,是為殿下盡忠。”
揮劍直指身前,劍身寒光一閃,冷霧紛飛。
頃刻,天空雲淡風停,砂石四退而散。
馬隊眾人面對少年的鎮定自若,反而躊躇不前,各自互相張望,不知如何下手。
一個漢子轉頭跟同夥低聲道:“這人是小七麼?怎麼不像?”
“不是小七是誰?就是這小崽子!還穿著咱們人的衣服呢!”
“衣服對,劍不對!人對,眼神不對!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不著四六!”
“這小崽子唬咱們呢!”
“小七會使刀還是會使劍?你啥時候看過那小崽子拿個劍耍?”
“他會使個屁劍!他就會捅個燒火棍,給爺爺端個洗腳水都邁不過那門坷垃!爺爺俺今天斃了他!”
持刀大漢一抖韁繩,正要縱馬上前。這時只發覺腳下的大地猛地一抖,不遠處的沙丘忽然開始移動崩塌,砂石顆粒飛散著襲來,漫卷的塵土遮天蔽日。
不遠處沙海之中影影綽綽,現出一片人影。人影四散開來,融匯於接天一線,緩緩向著這邊揮灑移動。
盪漾的霧氣之中,黑色人影漂移行動,不知數量和深淺,沙海之中竟然現出某種迷離鬼魅之態。
近處的馬隊立時驚覺,紛紛回頭張望,進退失措。
但見那一線人影愈加逼近,馬蹄聲隆隆。為首幾個人物,滿頭滿臉纏繞著黑色布料或紗巾,身形彪悍遼闊。
“是……是‘鎮三關’,‘鎮三關’的人!”
“咱們槍少,子彈快打光了……”
“……跑……快跑!快跑!快跑!!!!!!!!!!!”
馬隊形勢大亂,驚恐凌亂的馬蹄聲、呵氣聲、喊話聲和收刀聲四作。
眼前一個漢子掉轉馬頭正要馳韁奔逃,“倏”地一隻小箭飛來,牢牢釘進他的後頸,箭尖穿喉而出,將他臨死前痛苦的嚎叫封在了碎裂崩塌的喉管之內。
息棧吃驚,暗覺不妙,收劍側身,快速閃出馬隊的包圍圈,伏於沙丘之後。
………
注:
①土坷垃:北方方言,意為土塊,結在一起的土幹了以後就成了坷垃。
2、孤身被陷墮匪窩
第二回。孤身被陷墮匪窩
穹光變色,塵土沖天。
響箭清鳴,子彈亂飛。
一片飛沙走石,兵荒馬亂之下,馬隊眾人一個一個墜落,撲倒,血崩,斃命。
影影綽綽的黑色馬隊如狂飆沙暴一般捲過,片甲不留,空餘下一匹又一匹瞬間失去了主人,躊躇哀鳴,挪步轉圈兒,辨不清東南西北的戰馬。
“別放跑了孫二狗!”
“活捉孫二狗!”
黑色馬隊重新集結,在頭人的吆喝聲中四散開來,尋覓活口。
一匹粉斑桃花馬緩緩向著這邊踱來,蹄聲清脆。馬上的人臉蒙黑紗,脖頸纏繞白色布條,一身皮襖氈褲,腳蹬皮靴。
息棧於小丘之後屏氣伏身,手中按住劍鞘,蓄勢待發。
桃花馬上的人彷彿忽然發現了什麼,一凜韁繩,降臨跟前,驚道:“孫二狗?”
馬蹄子圍著那具斷頭的屍體轉了一圈兒,屍身已然僵硬,頸血早已流乾。馬上的人立即抬頭警覺地張望。
黑紗裹面,一雙妙目波光流轉,寒氣隱隱驚動四方。
唇邊閃過一朵輕笑,皓齒微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