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阿瑪其實也知道的,”載澄連忙說道,“只是心裡過意不去,要,”他這時候突然停了話頭,無論如何,長輩的感情生活不是自己一個晚輩可以評判的,“多謝太后不加罪之恩。”
“他是情有可原,我卻是無法推脫,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桂祥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能殺了他,但是我會給你父親,你母親,和你一個交代,”慈禧太后疲倦的說道,這時候已經是快要子時了,夜幕沉沉,西暖閣內雖然十分溫暖,卻是隻點了幾盞宮燈,照映的慈禧太后分外憔悴,“這件事你放心。”
想著這樣以前都陪伴在同治皇帝身邊的伴讀,居然有了這樣的蛇蠍心腸,載澄無意識的點頭,他似乎絲毫不在意桂祥到底要如何處置,他這一輩子,似乎已經沒有了可以盼望的訊息和事情,活著猶如一個行屍走肉,僅此而已。
“你來看,”慈禧太后從炕上站了起來,親自拿著一盞八角八仙渡海的宮燈,朝著載澄招手,把燈籠照到了牆壁上,“看看這幅畫。”
載澄依言上前,看到那幅畫,不由得呆住了,上面是畫著兩個孩童一起在花叢之中玩耍,邊上站一個婦人含笑看著,一個孩童穿石青色補服,內裡襯出了明黃色的吉服,一個穿著黃馬褂,黃馬褂的孩童略小些,拍著手哈哈大笑,看著穿石青色補服的孩童在踢著毽子,踢毽子的孩童神色飛揚,似乎被小一點的男孩的歡呼叫的越發興奮起來,毽子踢的高極了。那個婦人穿著紫色的旗裝,站在不遠處,捏著帕子含笑看著兩人熱鬧的場景,這幅畫筆力其實十分稚嫩,根本不配擺在養心殿內,要知道養心殿內都是放王羲之的真跡的,這幅畫掛在這裡十分古怪,且上面還題著一句詩,蓋著一方章。
慈禧太后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幅畫,“你認識嗎?”
“自然是認識,”載澄顫抖的伸出右手,撫摸了畫上面那個穿著石青色補服看上去年紀略大一些的孩童,他動作十分輕柔,就怕驚擾了上面那個專心致志在和夥伴一起踢毽子的孩童,他慢慢的唸了念上面的那句詩:“最是兒童熱鬧時,兄弟二人踢毽子。”他的眼角溼潤了,話語也哽咽了起來,“是英宗皇帝作的畫,奴才寫的字。”
同治皇帝擅長畫畫,但字寫的不如載澄好,兩個人幼年時候塗鴉之作,沒想到被慈禧太后保留到了現在,載澄是宗室年輕一輩之中作詩寫字都上佳的人,幼年的打油詩,如今看來卻也有一番風味,“載澄,這畫我一直留著,時不時的拿出來看一看,想著以前的時候,就不由得要笑起來,小時候,你們兩個是多麼的可愛啊,每天都膩在一起,一起上學,一起用膳,一起騎馬射箭,從來都不分開,好像是雙胞胎一般,可是現在,哎,”慈禧太后對著載澄說道,她的眼角波光粼粼,“載澄,你想他嗎?”
載澄沉默不語,慈禧太后自說自話的走開了,只留下了載澄在這裡沉思,“我很想他啊,”她轉身坐到了炕上,“我的兒子,你的兄弟,我無時無刻都不在想他。”
“你和英宗皇帝是最要好的,如果你登基為帝,他必然不會有什麼意見,兄終弟及,最合適不過了,可我卻不想你當皇帝,你和先帝一樣,都是風一樣的性子,不喜拘束,你如果當了皇帝,這麼多事兒壓著,肯定是不會開心,你不開心,先帝九泉之靈也不會開心,害了你,更是害了你阿瑪,所以我沒讓你坐上這世界上最煩惱的位置,我雖然不明說,但是你也應該明白,我最疼的就是你和先帝,你想他嗎?我很想他啊。”
載澄眼角的熱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滾燙的眼淚劃過冰冷的面板,流到了他那冰冷的內心裡去,他跪了下來,“我不敢當。”他這時候也拋開了身份尊卑之心,直接說著心裡的實在話,“我。。。。。。”他的臉色柔和了起來,“我不配先帝的兄弟之情,也不配您的喜愛。”
“沒什麼配不配的,”慈禧太后站了起來,親自扶起了載澄,她這時候早已經是珠淚滾滾,“先帝最想做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他賓天了,什麼想做的都沒有做到,永遠都做不到了,他想看到的孩子,他也沒有看到,你有了你的孩子,有了血脈傳承,你已經比先帝強了,你懂他,明白他,也應該幫他做了他最想做的事情。”
載澄的思緒被殿內吵嚷的聲音拉了回來,雖然是回憶了許多,可在殿內不過是片刻之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許久不見的爽朗表情重又展現出來,他抬起頭,“怎麼地?”載澄威嚴大氣的說道,“你們說要恭親王府出面表示,我來了,說了話了,你們怎麼還有如此多的廢話?看來你們對著恭親王的尊敬都是假的了!是要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