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楊府,張越和兩個隨從會合,上馬之後就一路疾馳出了衚衕。此時已經是宵禁時分,大時雍坊因為大多是重臣,除卻門前的禁衛之外,四處還可見不少巡邏的衛士,再加上此前已經交班,張越這一路回去,卻是查驗重重,等拐進了江米巷前頭的碾子衚衕,這裡的巡行人方才少了。他勒住馬,等身後隨從上來,這才問道:“人已經跟上去了?”
“是,已經跟上去了。”
“那就好,順藤摸瓜抓到底。”
張越點了點頭,又正了正頭上的斗笠。不論策劃了這一場場的人究竟是誰。如今既然棉甲被撥了出來,對方又匆匆忙忙殺了郭聰滅口,宮中那一幕又最終落空,能做的唯一一項就是拖延時間。只要能夠一條條抽絲錄繭,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家門變 第八百六十三章 斷腕求退
夜晚的京城四處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六
這種時候,無論是第二天有忙不完活計的平民百姓,開店做買賣的生意人,亦或是賣力氣的轎伕馬伕車伕,還是起居八座一呼百諾的朝廷官員,大多都已經是睡下了。一來是因為上頭壓著的夜禁令,二來是因為人們明天還得早起。
只有極其少數的一小撮人,或者因為手頭有急著處理的事務,或者因為上頭催逼得緊,或者因為一事不成不得不另想他法,方才會秉燭密議,秉燭苦想,秉燭用刑。當然,還有一類就是趁著夜半時分靜悄悄,破門而入勢洶洶的。
雖說密議是三四個人,苦想卻往往是隻得一個,用刑的更不消說,破門而入的只見黑影憧憧,但幾樁事之間卻有緊密的聯絡。所以,當清晨太陽還未從東邊散出一天之中的第一絲光亮,一夜小雪卻已經在還未融化的積雪上又添了薄薄的一層負擔時,被黑夜和小雪耽擱的訊息傳入了各處相關人士的耳中,於是自然各有欣慰,各有憂慮,各有惶恐。
天光還未亮,大時雍坊絨線衚衕的陳學士府門前已是備好了馬車,府中上上下下的值事下人都已經早早起來了。兩個門房更是在門口分兩邊站得整整齊齊,當一個身穿大紅絲絲官袍的老者從裡頭走出來時,等候在馬車旁邊的車伕和門房全都矮了半截身子下跪磕頭。
緊繃著臉的陳山卻並沒有去看那些下人,自顧自地上了馬車。當厚厚的棉簾子放下的時候,他方才長嘆了一聲,無力地靠在了厚實暖和繡著仙鶴戲水紋樣的石棄緞面靠枕上。
當年朱瞻基還是皇太孫時,他就奉旨侍讀書,也算是東宮老人,所以朱瞻基一登基,他便以東宮舊人一舉躍升戶部侍郎,朱高煦叛亂平定之後沒多久就入了閣,以謹身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
本以為憑著聖眷就能坐穩位子,可楊士奇楊榮金幼孜侍內閣二十多年,杜禎後進,卻與楊士奇交好,終究是有倚靠,楊浮是緘默得猶如悶葫蘆一般的人,他和張模雖說彼此援助,可到頭來還是免不了因辦小事不利而退出了內閣。如今張碘黯然被調到了南京任禮部尚書養老,他堂堂大學士,能管的竟只有一個內書堂,而如今連內書堂也已經式微了!可就算是內書堂,也因為之前鬧騰大的那樁事情,而遠不如從前!
想到這裡,閉目養神雙手合攏縮在袖子裡的陳山忍不住把兩隻手狠狠絞在了一塊。楊士奇在永樂年間雖說得寵,但因為是東宮的人,寵信上頭就不如楊榮金幼孜。兩進兩出錦衣衛獄說得好聽是傳奇,說得不好聽,那便是天子依舊見疑。可就因為是東宮舊人,仁宗皇帝一登基,楊士奇便一躍而成內閣之。他也是當今天子的東宮舊人為著這一天,當初在東宮侍奉的時候,他賠足了小心,終於是博取了信賴,可現下竟是被踢開在了一邊!
“老爺,北安門到了。”
低聲的叫喚總算是把陳山從咬牙切齒的沉思中拉回了現實。整理了一下衣裳,從高高打起的棉簾子中探出了身,又踩著小凳下了馬車,他就看見了頭前的北安門。
外皇城東南西北四門之中,正南的大明門並不常啟,百官打長安左右門入宮朝見,親藩往往從東安門走,這北安門則是內廷二十四衙門的內官常常出入之路。陳山因管著內書堂,和其他官員不同,平日裡常常打這兒走,因而守衛的上番京衛自然都認得他,此時見這位大學士緩緩走來,自然是忙不迭地行禮,直到兩個小宦官迎上陳山往裡走,眾人方才重新值戍。
從北安門往裡,走上一箭之地,街東便是黃瓦東門。司禮監、尚衣監、都知監、酒醋面局等等二十四衙門當中的大多數就在裡頭。司禮監位於南邊第二,佔地算不得最大,歷經永樂洪熙,到了宣德初,由於掌事的兩位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