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聲音沉穩卻帶著明顯的焦慮。
“是。”趕馬車的少年應聲回答,輕輕的甩了一下韁繩。馬車隨著人群在城門衛兵不解的目光中進入城門。
春城西南,綠柳河岸。
輕飄飄幾片落葉下,幾隻魚晃動著不逝的生機。雖然河兩岸常年包裹著單調的綠色,但是兩岸的居民對此卻沒有任何的不滿,因為一個人,一座府。
人是劉雲,府自然是劉府。
作為整個帝國內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卻選擇春城落戶,綠柳河邊上佔地百多畝的劉府騷動著春城的心,為此春城整整狂歡的三天三夜,而在慶祝的最後時刻劉雲出現在城中心的廣場上更上點燃的所有居民的全部熱情。所有的人用一種卑微的姿態來感受劉雲的平和與睿智。
春城的人自然有理由驕傲,有理由自豪。於是柳樹、青草、游魚、荷花自然而然的替代了原本兩岸的花團錦簇。
灰濛濛的馬車沿著河邊道路慢慢行駛,在近乎擁護的兩岸馬車能夠不停已經一種奢求。馬車很慢,但再慢的速度也可以走盡最長的路,劉府已然在望。
少年車伕看到劉府上掛著的大紅燈籠,輕輕的撥出一口氣,繃緊的身軀微微放鬆了些,低下頭猶豫著問:“將軍,我們……”聲音細微地恰到好處。
“不能停!”車廂內,將軍微閉著雙眼,彷彿沒有在意到人群中幾道從馬車上一掃而過的目光。
歡鬧的人群中幾雙眼睛盯著這架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馬車,眉宇間的疑惑與警惕謹慎地隱藏在被馬車阻擋了目光的不滿中。幾片柳葉落在馬車輪下淺淺的印跡上,幾隻腳無意的踩了一下,幾隻手又很輕柔的從地上將柳葉撿了起來。沒有人去懷疑這樣的動作,哪怕在喜笑顏開的人群中顯得格外不同。
葉子的兩面泛著不同的色彩,春城的泥土一年四季都帶著淺淺的黃,有著一種揮散不去的春風中陽光的味道,如同整個春城一般的安逸舒適。葉子的另一面是城市遠處特別的寒,有如在寒冬臘月裡緊貼面板的雪。
雪當然很冷,幾隻拿著葉子的手也輕微抖動了一下,緊盯著馬車的目光裡也多了一分雪的冷洌。
劉府正門對面,那棵河邊柳樹下,一位白袍少年卻笑得更高興了。他收起手中紙扇,張開雙臂,配合著春風微動,柳條輕舞,儒雅的外表下又多了幾分飄逸之意。
一塵不變的笑容掛在臉上,虔誠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看著劉府,馬車從眼前駛過,白袍少年猛然跪下,朝著劉府深深的一拜。白袍少年的動作被四周的人群著在眼裡,他們也笑了。
單純的春城居民並沒有對此感覺有什麼不妥,在他們簡單又樸實的觀念裡,任何對劉府表現出來的敬重都是正確的,於是他們也跪了,於是所有的人都跪了。
孤伶伶的馬車停在黑壓壓一片跪倒的人群中,行動不得。將軍睜開了雙眼,化不盡的憤怒寫在臉上,雙手緊握著似乎要擠盡手心裡殘存的空氣。
劉府的大門開啟了,一襲青衣的劉雲緩步走了出來。
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人群,劉雲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睛裡露出從未見過的苦澀。劉雲攸然長嘆。
春城的居民為這聲長嘆而滿足,他們聽出了這一聲嘆息中如同父親對待兒子的沉甸甸的溺愛;隱藏在人群中的幾個人也滿足了,這聲嘆息是那樣的沉甸甸,比金子還沉。
劉雲看向那架如此醒目的馬車,將軍此刻也將目光轉向劉府,兩道相隔了十年的目光,此刻交匯在馬車厚重的布簾上。
“你來了。”
“我來了!”
來了,終究要走的,所以人群散了,馬車走了。劉府門前的臺階上飄落幾片柳葉,不悲不語。在柳葉又被春風送走之後,劉雲雙手負於背後,頭微微抬起,不染的青衣隨風輕輕舞動,帝國前任宰相的氣度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歲月累積的遲暮吹散在春風中。看著對面依舊站在柳樹下微笑著的少年,劉雲大聲吟道:“草木有終朝,人若浮塵。”言畢,劉雲悠然轉回劉府。
春風很好,吹去了寒,吹來了綠,吹皺了一河清水,吹散了白袍少年眼中顯現的陰霾,然後他又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彷彿看到世上最美妙的畫面。他也將雙手負於背後,悠然轉身,一隻腳踏了那片輕飄飄的荷葉,在水波之上慢慢地朝著河對面走對,身後,一串串波紋如鮮花般盛開。
春城裡有一條路,皇帝走過,宰相走過,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曾走過,春城的凡夫俗子每天都會走過。
這條路的終點是一間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