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懷遠看得很長遠,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等時間磨破那層窗戶紙,比他親口說出來要好。當下時間緊促,除了這事,他還有許多事要忙。
“李兄,馮家的案子你怎麼看?”
李老爺子悠哉悠哉的泡著茶葉:“判重了的話,肯定給朱家那邊藉口。”
國人講究凡事留一線,雖然大家都知道“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但“仁君”向來比“梟雄”名聲好聽,也容易聚攏人心。
本來馮家的案子,該怎麼審就怎麼審,絕對沒人能挑得出理。但如今馮老爺子都住院了,如果此時讓他的兒孫入獄,那未免顯得不近人情。
鄭懷遠都能想出來,朱家一派肯定在唏噓:開國元勳,就被如此對待,吾等老一輩當真是心寒那。
如此流言蜚語,肯定會被運用到徹底。
“李兄有什麼好主意?”
鄭懷遠毫不懷疑李老爺子的智慧,當年一個文弱書生能混到師長,他靠的不是堅強的體魄,而是比體魄更為強大的頭腦。只是此人家國民族意識強,個人英雄主義卻很弱。所以49年國家和平後他很快解甲歸田,李家也沒有積極地往上擠。
“能怎麼辦,無非誰挑的事,誰來繼續負責唄。”
李老爺子開啟手邊的地圖,指著郊區的一個位置。在場眾人都知道,那正是朱家大宅。
“這一片住的人不少,只是佔地廣一時看不出什麼。咱們這幫人,當年不都在這搞了套房子麼。我記得,馮家似乎也有,而且離著朱家和你們家還挺近?”
只是稍微提醒,鄭懷遠就悟了。推了推眼鏡,果然今天這趟他來對了。
“喜歡採菊東籬的朱書記,應該不會介意多一個鄰居的。歸園田居,多麼完美而愉快的老年生活。”
坐在一旁,被李老爺子瞪著忍了好久的童老爺子,終於有了插嘴的時候:“也就朱家喜歡住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要我說咱們大院裡多好,還有老李這老朋友。老李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罕見的李老爺子沒有跟他鬥嘴,馮老爺子的事對他感觸很深。若梅都能體會到那一層,他當然想得更深。
不論什麼時候,總是朋友最珍貴。他跟老童認識半個多世紀,是老的不能再老的朋友了。
“不過話說回來,畢竟是一起扛過槍的。如今他這樣,咱們這幫老朋友也該去探望下。”
鄭懷遠深刻同意,面子上的事是必須要做的。
送走鄭書記,童老爺子嚷嚷起來。
“去看馮亨那老匹夫做什麼,他是死是活,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不愛面子上那一套,我不去。”
李老爺子整理了下衣襟,默默收起茶具。他又不是泥人,當年的事一直記得。只是他不希望兩派的爭鬥引得國家動盪,所以一直在等個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兵不血刃,他定要讓馮家一敗塗地。聽孫子說,朱家那孫女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也改用一用了。
“你倒是說話啊,他愛怎麼死怎麼死,關咱們一毛錢的事?”
活一輩子了,老童還是一副直腸子。還是跟鄭書記說話省事,不過跟他說話倒是輕鬆,沒那麼多彎彎繞。
“咱們都去了,孩子們怎麼能失禮?”
童老爺子那一根筋的智商,終於悟了過來。
“我家那小子最是孝順懂禮了,他馮叔叔病了,他必須得去看看。順便向他彙報下案子進度,還有他孫子犯下多大的錯。”
李老爺子沒再說什麼,老童脾氣直,他家小子可是個滾刀肉,輕易不會吃虧。
他相信,他有足夠的本事氣的馮亨再進一次手術室。如果進不了,那就肯定是當場推太平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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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局長是個絕對的行動派,李老爺子對他評價很準。他就是個滾刀肉,但同時他也有著衙內們身上的大氣和豪爽。
該軟軟該硬硬,該說好話說好話,該耍賴也得耍賴。
藉助媒體的東風,馮宗事件很快被立案調查。立案過程中,他順帶夾上了馮致高這一出。
兩個案子由他親自送過去,由不得法院那邊不同意。
托兒子的福,馮致高能很快就能過堂,再也不用每天去關小黑屋了。
不過比關小黑屋還要慘,童局長很愉快的告訴他,他唯一的寶貝兒子如今就住他隔壁。馮致高唯一的軟肋,就是他的兒子。
想起他自己遭受的一切,聽完後他就不淡定了。他開始瘋狂地腦補著,兒子會受怎樣不堪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