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詞該說是一針見血,但對不明事理的人來說,卻可理解背後的隱喻悍勇可嘉,心智不足,無腦的夯貨而已。
石坤揉著腦袋站了起來,他的前額處還有大塊青紫,正是白日被人敲擊的痕跡,這刻腦袋暈暈的,卻也想起了話不能隨意開口,眼前這位將門奢老可容不得他冒犯。
郭耀庭則在一旁看了看木呆呆的兄弟,伸手拉他回到原位坐下,抬手衝著老丁作了一揖,恭敬問道:“依世伯所見,石頭能做一員猛將,不知世伯看晚輩能有何作為?”
這也就是話趕話了,郭耀庭旨在為好兄弟解圍,另外也不過是想聽聽旁人對自己的看法,至於具體是什麼,他是並不在意的。
老丁瞥了瞥留著幾縷長鬚的郭耀庭,頗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郭家大郎,素以行事周密自居,每逢大事亦頗有決斷,然傲氣與心胸氣量是你之短處,若從軍中,以文職為佳……”
這段品評仍舊足夠犀利,郭耀庭眉頭急蹙了幾下,方才緩和下來,轉而繼續說道:“多謝世伯評語,晚輩必將銘刻於心,時時警惕!”
老丁年已耄耋,怎能看不出眼前這晚輩言不由衷?不過到底不是自家子女,他也懶得繼續評說,端起茶碗飲了一口,也不說話,揮揮衣袖便算作罷。
一旁何守清靜坐不語,卻在心中暗自品評與揣摩。
見氣氛有些冷場,丁四郎丁瘸子對著老父說道:“父親,兒子不爭氣,不需父親評價亦知不足,何通判乃是文職,也不需父親斷語……不過父親似乎頗為賞識那靈州眾人,兒子還請父親訴說一二……”
“四子……你啊……”老丁輕嘆了一口氣,“也罷,老夫今晚狂妄一回!”
話是這麼說,老丁還是沉吟了半響才開始繼續,“先前老夫說過,靈州之人如此,老夫就在迎賓樓上閒坐,親眼目睹了他們入住的全程。靈州使團不過四百餘人,卻有近千匹戰馬,也就是說,他們是一人雙馬統配,每一匹馬都是世所難見的百里良駒,知道那是何等水準?不要說邊軍重鎮,今上出行皇宮內衛也絕不會有如此配備!即便當年,太祖縱橫天下時也不曾有!”
老丁說話的時候聲音稍微有些低沉而沙啞,卻並不妨礙在座四個晚輩認真聽取,這四人雖說各有各的想法,他們卻都明白坐在首位的這個老人根本不屑於誇大其詞來哄騙他們。
沒人開口再打擾,老丁的興致越來越濃,繼續道:“若是無知馬販,帶著如此多優良戰馬,怎能透過邊地走到這滎陽?所以,老夫當時就判定那隊靈州人絕非善茬!而之後一切也證明老夫判斷無錯,六十三個雞鳴狗盜之徒,入內之後卻無一漏網,且靈州人毫無損傷,如此當可判定靈州人絕非等閒!說不準他們之前路途上就滅了無數同類盜賊,你等哪個不信,不妨派人去他們來路之上查探一番!”
石坤與郭耀庭彼此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駭然,而悶聲不語的何守清則稍微思量了一番後,開口問道:“多謝老大人為晚生解惑,只是……憑老大人所言,禁軍中人定然也可做到同等事情,為何……為何適才老大人評述靈州人遠勝本朝太祖昔日帳下精銳?”
衝著何守清點了點頭,老丁接著說道:“何通判確實心智超人,老夫所言卻並非只憑推演,而是自有觀人之術,此術聽來玄奧,其實甚是簡單。老夫問你,靈州使團人數不過四百,你可曾發現任何一員有怯懦亦或別樣神色?”
何守清仔細琢磨了一番,才慎重地回道:“以晚生所見,不曾有……靈州人與以往所見西域胡人截然不同,不但沒有胡人身上汙濁之氣,其舉動行止別具一格,甚至……甚至晚生曾見皇宮侍衛也遠遠不及……”
“啪啪!”老丁拍了幾下手,讚道:“何通判觀人之術已有三分,真是難得!昨日聽你妄言多多,還以為也是被官場迷了心智,如今看來倒也有過人之處!”
“老大人謬讚……”何守清的臉色頗為紅潤,半是歡喜半是羞愧。
老丁言語不停,繼續道:“不必妄自菲薄,觀人之術非是朝夕之功,老夫年有八十四,常詡縱覽天下豪傑,卻也從未得識如若靈州眾人般氣質迥異之人!”
“迥異?”何守清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心中原本對靈州人的認識卻又變得模糊了。
石坤、郭耀庭和丁四郎其餘三個沒敢插言的人,同樣有些摸不清頭腦。
在眼前這位長者心中,靈州人竟然值得如此高的評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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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太平興國之時,指宋太宗趙光義主政時期,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