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時隱忍,徐圖大業,怎會為胡不孤片言所動?口裡淡淡道:“胡先生看來是傷得不輕,不只身手有礙,連腦袋也糊塗了。我和翰林兄誼屬至親,我們的家門之事,就不勞先生操心了。”
他年紀不大,但一身功力承襲兩家,虛其心而勁其節,當日與耿蒼懷一校,已顯其不俗。
胡不孤雙手中指在袖中往復掐算,卻也算不出如何出手才能在這少年手下率眾逃出生天,何況,林外就是文翰林布就的天羅地網。
他們就這麼冷冷對峙,俱欲圖以一擊搏殺對手於傾刻。只見畢結額上的疤痘在隱約月色下清晰可見,一張臉上卻血氣漸盛。胡不孤那一顆大頭卻在這初冬的冷風裡冷汗滴滴、滾滾而下。兩人俱在算計著對方的疏漏。
他們忽然出手,空中只聽‘砰’然一響,他二人卻已一擊而退,稍一喘息,一個轅門高士,一個名門少俊,就已再度躍起,住復對決,不肯稍退。
華胄卻是悄悄地溜下的石頭城。他適才侃侃而談,以一席言熄盡宗室二老爭雄之心,局面看似平靜,但他心裡的緊張只怕料較被伏之米儼、常青與胡不孤猶甚。
只為他知道,能不能一挽轅門頹勢,此時此夜,只有靠自己了。
他先悄悄潛向他估計胡不孤被困之密林,然後就見畢結與胡不孤正在林中樹端往復對決、生死一戰。
他先不助胡不孤,卻盯著金張門高手,有一晌,確定再沒埋伏後,忽手指一彈,手中一支剛折下的樹枝就勢如利箭般就向最邊緣處那個金張門好手腰間射去。
他算計極準,這一射正趕上金張門與秘宗門對決的呼喝之間,沒人能分辨出那樹枝破風之聲。那人腰間一痛,身手稍慢,已為一秘宗門弟子斬於刃下。那秘宗門弟子都一愕,萬沒料自己本居劣勢,居然會一擊得手——他和金張門之人都不曾察覺已有外人趕來。
華胄悄然潛行,每一出手,都是借秘宗門子弟殺對手一人,金張門下也就察覺不出林中對方援手已至。
他這番暗襲,一連傷了金張門下六七人,陣中局勢果然逆轉。畢結也覺出不對,金張門下高手生性強悍,猶不肯求援,攻擊正猛。畢結得一擊之隙,揚聲高嘯,欲向坡上求助。
坡上的金日殫也已連連聽到那連連慘呼倒地的正是自己手下,面色一變,一躍而起,就向坡下林中撲來。
他這一躍,姿式極怪,竟像是要撲上一匹狂奔的烈馬。庾不信手下“落拓盟”三祭酒相顧失色,一人道:“果然是‘搏兔圖’中的功夫。”
另一人卻道:“怕是庾大哥也無這等凌利。”
他們三人面呈憂色。‘落拓盟’與北朝向為強仇,見到對方這等高手,自然深懼。
華胄身在局外,自然眼觀六路,一見對方援手將至,忽朗聲一笑,所挾闊劍長擊而出。他所習本為“一發劍法”——華胄的劍術是習於一箇中原名師於南渡之後,連他自己也不知這劍術何名。問名時,師傅曾目凝遠方,喟然嘆道:“青山一髮是中原……國已亡,劍何名?如必欲名之,那就叫‘一發’劍法吧。當今天下危殆,千鈞一髮,我也望你姿質超卓,在習成之後,可以以這‘一發’之劍,心繫家國,為天下贏得一發之機。”
華胄藝成已有十有七年,多年砥礪,他自信劍術已遠勝乃師。名成之後,也曾屢敗名家,號稱劍藝之術,獨步江南——這一句可不是他自許,而是袁老大說的。袁老大一向很少贊人,他原話是這樣:“華胄以闊劍行這‘一發’劍法,妙得神髓,獨佔機先,樸質凝重,燦然華朗,一發不可收拾。就劍術之一道,就算把我袁某人算進去,他也稱得上獨步江南了。
所以胡不孤會給他起了個渾名叫做‘不可收拾’,既指他的性子,也指他的劍法,都是‘一發不可收拾’。
此為轅門內經典雋語,本為閒話——卻說華胄這一劍刺出,典雅樸厚,大方周全,果非凡俗能比。林中金張門高手只覺眼前一亮,因不曾提防,一接手間就已被他傷了三人。秘宗門趁勢反攻,又殺二人,‘金張門’只有後退。
秘宗門下已認出來人是誰,心情大安,喜道:“華公子!”
華胄已衝他們喝道:“退!”
‘秘宗門’下應聲而退。
然後華胄以闊劍飛樸畢結。以他與胡不孤之交,相知極深,一望之下,就知胡不孤在駱寒手下受傷非輕,又於陷伏之初,逆行血脈、獨抗畢結與金張門高手,傷勢鬱結,此時已是強駑之末。
畢結未料他來,一接之下,已遭他一劍擊退。
秘宗門弟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