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向來是裝作聾子一般,絲毫不為所動。薛姨媽母女兩個也從王夫人嘴裡知道賈母是更屬意林家的姑娘的,昨兒林家姐弟才一進府,她們就想著過來瞧瞧。只是都是親戚,卻不好就來。
好容易熬過了一夜,才吃了早飯,薛姨媽便帶了女兒過來與賈母說話消遣,順帶著看看那寶玉嘴裡時常唸叨的林家姑娘。
“姨太太來了,寶姑娘來了。”外頭小丫頭揚著聲通傳,很有眼色地打起了簾子。
寶釵跟著母親進了屋子,抬眼便瞧見了坐在賈母身邊兒的黛玉姐弟。
彼此廝見過了坐下,又有丫頭送了茶上來。
薛姨媽對賈母笑道:“林姑娘真不愧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叫我不知道怎麼誇才好了。”
寶釵看似風輕雲淡,卻也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黛玉,見她一身兒杏白色錦緞長襖,月藍色的對襟兒鑲邊,上邊繡著纏枝兒鳶尾蘭。底下的長裙也是素色的。身上頭上都沒有什麼金玉飾物,只用了一對兒鑲了藍寶的白玉蝴蝶釵插在髮髻中,耳上垂著的,也是兩隻用藍寶石精雕細琢的葉狀墜子。雖則身量纖細,素衣素服,卻更是顯出人物輕靈飄逸。
目光流轉間,寶釵已經拉起了黛玉的手,笑道:“早就聽說過妹妹了。本來昨兒我們就該過來,只是又怕妹妹才來,各處忙亂。今兒這一見,才知道妹妹竟是如此妙人。”
黛玉性子本來就有些清冷,這些年家裡就她一個女孩兒,賈敏在世的時候,也曾帶她出去走動過,從沒見過這般一見面就如此熱絡的。
當下也嫣然一笑,輕輕抽回了手,“這位可是薛家姑娘?”
寶釵俏臉微微一僵,隨即又恢復了笑意,卻也沒有再去拉黛玉的手,只從腕子上褪下來鐲子,笑道:“我略大了你一些,就託大叫一聲妹妹了。我與妹妹一見如故,姐姐也沒預備見面禮,還望妹妹別笑話,留著賞人罷。”
這話一出口,不說黛玉大怒,便是賈母,臉上雖然沒露出來,心裡也是一陣惱火。
這個年頭兒送禮,原就講究個身份地位。譬如說昨兒黛玉剛來,原也給迎春姐妹三個預備了禮物——也不是別的,每人一隻錦盒,裡邊兒是一整套的女兒坊所出的胭脂水粉。況且按照之前林燁的指點,給三個人的也是合乎個人性子的。迎春是茉莉香的,探春是玫瑰香的,惜春則是蘭花香的。
女兒坊在京裡的分店發展了這幾年,也是名聲漸響。林燁又有無數鬼點子,因此現下京裡的大家閨秀們頗以用女兒坊的東西為榮。
黛玉將那三份兒錦盒裝著的胭脂禮盒送與迎春等人,既合乎小姑娘家的身份,又顯得對幾個表姐妹們並不輕忽。這才是小姑娘們之間的來往禮數。
再譬如說寶釵這個做派,哪裡有平輩人之間竟拿著自己戴過的東西給人的?倒像是個高位者或是長輩的打賞了。
因此不獨黛玉,就連她身後的秋容等人都是臉上有些不忿之色。那兩個教養嬤嬤跟在黛玉身後,對視一眼,並不出聲——她們也想看看這位林家姑娘如何應對,知道了這位姑娘的底,往後才好教導。
黛玉臉上笑意冷了一冷,垂眸看著那鐲子,笑道:“赤金鑲八寶,牡丹花樣兒,這個款式倒是新的呢。”
薛姨媽笑了,臉上帶了些得色,“哎呦,林丫頭好眼力。這是今年女兒坊出來的新鮮樣式,我們家裡才購進了一批。聽說這個花樣兒的鐲子可天底下也就打造了四隻。”
話音未落,黛玉身後幾個丫頭都是抿著嘴樂——這是什麼金貴的?女兒坊就是姑娘家裡的,難道還稀圖你們這用過的?
賈母笑道:“姨太太家裡自然都是好東西。”
“這也是寶丫頭大方。”自家姐妹外甥女兒出手就是這樣大方,王夫人自然與有榮焉。
黛玉未接那鐲子,倒是林燦坐在黛玉一邊兒,探著腦袋看了一看,面露疑惑,撓了撓腦袋,脆生生道:“姐姐,這鐲子好漂亮。你近來都沒有穿戴過這樣鮮豔的顏色。”
黛玉神色已經有了些黯淡,輕聲道:“燦兒,咱們還在孝期,本就該素淡一些的。”
話語雖輕,屋子裡眾人卻都是能夠聽見的。賈母忙摟了她在懷裡,安慰道:“好孩子,怎麼又想起傷心事了?”
黛玉勉強笑了一笑,不說話了。林燦依偎著姐姐,看向寶釵的目光就有些憤憤。
寶釵一怔,隨即臉上紅了一紅。手裡拿著那鐲子,放下也不是,舉著也不是。
見寶釵尷尬,寶玉忙湊過來,笑道:“既然是姐妹間的情誼,林妹妹就收下吧?現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