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時常在姐妹們面前嘟噥一下,倒是讓黛玉覺得,饒是寶玉比自己尚且大了一歲,卻還不如自己弟弟來的懂事呢。
此刻當著這麼多人,寶玉竟然衝過來拉住了她的手,她如何忍得?尤其眼見得王夫人嘴裡呵斥寶玉,眼睛卻是對著自己,更是心下大怒。用力甩開了寶玉的手,淡淡道:“二表哥,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回自己家裡,何時要讓你來說許不許了?”
林燁過去擋在黛玉,冷聲道:“二表哥,便是親兄妹,尚且有其歲不同席之說。你這樣的舉動,可為我姐姐的聲譽想過?”
寶玉是榮國府裡的鳳凰蛋,除了賈政,何曾被人如此數落過?他一直覺得,女孩子們,或是如二姐姐那般柔順,或是如三妹妹那般爽利,或是如雲妹妹那般明朗,或是如寶姐姐那般敦厚,但不管什麼性子,都是可愛可親的。
對黛玉,他從心眼兒裡想要親近,也一直覺得這位林家的表妹的性格,一如她的容貌,清靈,不染半點塵俗。這一點上寶玉毫不懷疑——因為林妹妹從未像寶釵湘雲甚至襲人等人那般,時不時地便要勸他念書上進,勸他去學那些經濟學問。也真是因為這個,寶玉深以黛玉為知己。
——其實,焉不是黛玉覺得,對他並無可勸呢?
不過此時,寶玉想不得那麼多。他只是覺得,黛玉要走了!
史家的湘雲也時常住在榮國府裡,也是客居的表妹,每年來來回回多少次,寶玉雖然有時候不捨,卻絕不會有這種心裡空落落的感覺。
他臉色漲紅,一雙秀目之中蘊著水光,喃喃道:“林妹妹,你不要回去!”
黛玉扭頭過去不看他,對著賈母盈盈一禮,輕聲道:“外祖母,燦兒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母親臨終前,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便是他。今日那婆子的汙言穢語,還請外祖母和璉二嫂子下了嚴令禁言才好。若是再有這樣的話傳出來,我和燁兒縱然年紀小些,也斷不會如此委屈幼弟。”
賈母頹然坐下,澀聲道:“玉兒,你……你這是怪外祖母麼?”鳳姐兒忙躬身勸道:“老祖宗,且別這樣,讓林表弟林妹妹看了,心裡豈不是更難受?”
又抬頭對林燁懇切道:“林表弟,太太的話也有道理。方才你也說了,怕是你那侯府裡,屋子才刷了,還潮溼著呢。若是林妹妹林弟弟回去住了潮屋子,心疼的還不是表弟你?即便是要搬回去住,咱們也略等幾日,你那裡也利落了,老太太壽辰也過了,天氣呢,也涼快了。咱們熱熱鬧鬧的搬,豈不是更好?也全了老太太對錶弟表妹們的一片慈愛之心。嫂子知道今日表弟表妹受了委屈,這都是嫂子治家不嚴,嫂子跟表弟表妹陪個不是了。”
說著,便對著黛玉林燁福了福身子。姐弟兩個都忙避開。
林燁微微冷笑,到了此時,她把自己和姐姐都當做傻子麼?這話自己無論如何接下去,都是個錯。方才王夫人打得好算盤,既讓奴才說閒話要擠兌走他們,又要榮國府裡落下好名聲——擺酒設宴大張旗鼓地送姐弟回去,那與自己姐弟在外祖母壽辰前匆匆離去能一樣麼?外人都不是傻子,自己姐弟三人年幼,又失怙失恃,是世人眼中的弱勢群體。這樣的姐弟三人,沒有不攀附著烈火烹油一般的榮國府!若是匆忙離府,其中必然是有大事情!至於什麼事情,總會有那好八卦的人去打聽。那麼到時候,榮國府裡縱容下人,毀謗老姑太太留下來的遺孤,難免要落下個為長不慈的名聲!
真不愧是精明果斷處不讓鬚眉的鳳辣子!
“撿日不如撞日。方才我已經吩咐人去林府叫車了,璉二嫂子也不必再說。”
林燁轉身對黛玉道:“姐姐那裡,有秋容看著收拾東西呢。姐姐也回去瞧瞧,看可有什麼東西落下不曾。”
鳳姐兒張了張嘴,看看賈母,嘆了口氣。
賈母含淚道:“玉兒,難道你也是必要今日回去的?”
從到了榮國府開始,賈母對黛玉是真的疼愛有加,就連迎春等三個親孫女都要往後靠。如今見她年邁之人如此傷心,黛玉心裡也不免一酸。過去用自己的帕子替賈母擦了眼淚,“外祖母別傷心,往後玉兒又不是不來……等外祖母壽辰的好日子,玉兒還要來給外祖母磕頭呢。”
眼見林燁和黛玉都甚是意堅,必是要走,賈母閉了閉眼睛,“既是要走,你們這麼回去我是不放心的。鸚哥。”
角落裡轉出一個丫頭來,身上穿著淺綠色掐牙緅緞背心,底下繫著月白色裙子,面容白淨,看上去十分的俏麗。
賈母溫言道:“鸚哥在我身邊伺候多年,是個細緻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