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會望眼欲穿地在寒風中等待他的出現!
九點差一刻的時候,馬麗哭了,她哭得傷心而放肆,幽幽的哭聲和著溪水輕細的嘩啦聲將寒風的節奏打亂了,風不服氣地打著旋,幾片枯葉擦著她的臉飛去,驚起了幾聲夜鳥的哀鳴。
馬麗回頭望望後面的山岡,猶豫著是否要離開。儘管這幾年在醫院跟屍體打了蠻久交道,但一想到山那邊密密麻麻的墳塋她,仍然毛骨悚然。那些墳塋中埋著的屍體,有些還是她親手清洗的,他們的音容笑貌仍歷歷在目,按理說她應該不怕,可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不管生前多麼熟稔、親密,一旦沒了那口氣,這份熟稔、親密便被恐懼代替了,也許不是真正的恐懼,而是生與死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在隔離著彼此。
馬麗有些後悔來到了這個地方,她甚至想任性一回,乾脆離開醫院回突擊隊去,這樣眼不見為淨,也省得看他的臉色,被他冷落。
假若我現在就去春霞那兒,他會來找我嗎?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沒錯,他有家有室,無論再冷的天氣只要到家就會有人給他暖被窩,他怎麼會想到自己在幹什麼呢?所以他可以冷臉對人,可以無視別人的等待!
馬麗自怨自艾了一會兒,終於擦乾了眼淚。淚眼矇矓中她看見有人正往這邊走,她掏出錢副師長送給她的眼鏡戴上,冷不丁的有些兒想他。
聽紅雲講,這副眼鏡是錢副師長用祖傳的一枚玉扳指跟人換的,把馬麗感動得險些流了淚。不過此刻她很快就將錢副師長拋到了腦後,因為來人正是久候不至的方夢袍。
他跑得氣喘吁吁的,大老遠就在喊:
“馬麗,是你嗎?對不起,又做了例手術。哎,你別跑哇,那邊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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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翻天 第十五章(5)
馬麗不聽他的聲音還好,一聽他的解釋便心火往上冒,覺得他是在找藉口搪塞自己。手術?手術怎麼啦?陳醫生也可以做手術哇!她原本想這樣頂他的,可她沒說話,也沒有像自己設想的那樣撲到他懷裡,反而扭身往山谷裡跑。裡邊是一個採石場,兩旁淨是碎石,不好走,加上月兒被天際飄來的雲朵遮住了,鏡片上又蒙了層水汽,她連摔了兩跤,等她爬起來時,方夢袍已經站在她面前。
“馬麗,你不要命啦?這裡的河岸這麼高,摔下去不死也要殘!”
方夢袍拽住她,不客氣地往回拉。馬麗想掙脫他的手,可她哪是方夢袍的對手?只好哭著隨方夢袍往回走。讓她感到安慰的是,方夢袍突然停了下來,伸出雙手來揉搓她凍僵的手,邊搓邊嘮叨:
“看,手凍成雪骨了!這麼大個人也不曉得愛惜自己,萬一生病了怎麼辦?這裡缺醫少藥,只有靠自身的免疫力,搞得不好小病會變成大病!還沒吃飯吧?喏,快吃了!”
方夢袍掏出兩個熱乎乎的烤番薯塞到她手裡,馬麗委屈地一咧嘴,哭聲又飄了出來。
也許是被冷風噎的,她猛地呃逆不止。這是她自小就有的毛病,冬天裡只要受了涼便會打嗝,而且一打半天,弄得人頭暈眼花直犯惡心。長大後這毛病發得少了,不成想現在又犯了,嚇得馬麗叫起來:
“哎呀,怎麼辦?不會打一個晚上吧?”
方夢袍“噗”地一下笑了:
“你呀,就是名堂多。不記得了?你的這個毛病只有糖水和熱番薯能治。”
方夢袍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很牢。馬麗吃了兩口熱番薯,呃逆果然止住了。麻木的胃甦醒過來,飢餓的她三下二下將兩個碗大的番薯吞進了肚。
“哎呀,總算有點暖和了!你這人真壞,害我在這裡凍成了冰棒!我打死你,打死你!”
馬麗氣得拳頭雨點般往方夢袍身上砸,方夢袍知道她生氣了,便沒躲閃,歉疚地任由她捶打。打著打著,馬麗倏地收住拳,扳著方夢袍的肩膀急切地問:
“疼嗎?打疼了嗎?”
一邊還費勁地觀察著方夢袍的臉,生怕把他的臉打青了。
方夢袍好氣又好笑:“你還會管別人疼不疼?告訴你,不疼。”
“對,因為你沒長心肝!當然感覺不到痛了!”
方夢袍不再吭氣。他不在時馬麗似有千言萬語向他傾訴,可如今他來了,而且夜深人靜的只有他們倆,她卻不知從何說起了。她索性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在那兒暗泣。
方夢袍覺得自己像條被人捏住七寸的蛇,縱有十八般武藝也難以施展。他倆就這樣默默地站著。
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