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桂嫂的女人絮絮叨叨,淨說些不堪入耳的話,把她氣得七竅生煙。
她不氣桂嫂的無恥,也不氣陳太平的好色,她氣的是哥哥周春強,居然卑鄙到把親生妹妹往虎口裡送!
她相信哥哥是衝著那筆聘禮才和陳太平做這筆骯髒交易的,而且她敢斷定陳太平的聘禮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杆杆槍和一盒盒黃澄澄的子彈。
別看哥哥喝了幾年洋墨水,骨子裡他和爹一樣,是個土財主。他熱愛五堡,這些年如果不是哥哥給爹槍支彈藥,幫五堡組織、訓練護圍隊,五堡早就被紅軍攻下了。
當然,爹也是個聰明人,他一方面把五堡弄得固若金湯,讓紅軍不敢輕易攻打,另一方面利用哥哥和他在廣東的關係,幫紅軍換取藥材食鹽等緊俏物品。紅軍也是看中爹這方面的價值,才放五堡一條生路,否則五堡怎麼可能在紅白拉鋸中倖存呢?
為了五堡就把我的一生毀了?太缺德了吧?那一刻,周春霞對春強和五堡那個家充滿了仇恨與絕望,她哭鬧著把桂嫂送上的飯菜劈劈啪啪全打翻了。
桂嫂冷笑幾聲,端把椅子坐在旁邊,指著椒紅的雕花床笑道:
“你也上吊啊,吊死了我好撿你手上的金手鐲。妹仔,看你裝扮舉止不像個小戶人家出生……”
桂嫂話沒說完,周春霞已計上心來,她抹乾眼淚走到桂嫂身旁,就著一點斜陽,撩起頭髮讓桂嫂看她那個造型奇特的三葉金耳環。那是她16歲生日時爹從廣州給她帶回來的南洋貨,打造得異常精美,手上還有一對雕花金鐲,同樣也是她16歲生日得到的禮物。
為這對幾兩重的鐲子,爹的四姨太房秋心還和爹吵了一架,估計是嫌爹給她的東西太貴重了,爹破天荒掃了房秋心一個耳光。
房秋心是周春霞和孃的一個噩夢,她外表柔善,內心陰毒,孃的不幸差不多都源於這個女人。平日裡,春霞從不給她好臉色看,見爹為自己打了房秋心耳光,她喜得直笑。自那後她天天挎著這對鐐銬般沉重的金鐲,每每看到那橙黃的光澤,便想起房表子那片被打紅的臉頰。
這會兒她晃動著手鐲,房秋心的臉一閃而過,周春霞似乎看到了娘愁苦的神情,眼淚簌簌地流下來。她懇求桂嫂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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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嫂看見那幾樣金貨,知她家世不一般,自然咬牙不肯答應。她恨不得讓春霞家送頭金牛過來。
周春霞冷冷道:“好,你現在不要,明天再要就遲了。我爹爹、哥哥有錢有勢,我就是當三十八姨太也能讓你滾蛋,到時候我要你死得很難看!”
說罷,周春霞悠悠地轉動著手鐲,再不睬桂嫂。
夕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桂嫂忽然衝過來,擼開周春霞的衣袖仔細地察看起那對金手鐲來,還用牙狠狠地咬了一口,咽喉中飄出一股朽臭的氣味。
周春霞屏住呼吸,桂嫂猛地站直身,向她伸出麻稈般粗細的手:“拿來!”
這簡短的兩個字改變了周春霞的命運,她退下手鐲,摘下耳飾,叮噹生脆地放入桂嫂手中,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快感。
桂嫂倒也有幾分義氣,她把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幾張路引給了她,然後一頭扎進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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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翻天 第四章(5)
周春霞從小洋樓跑到福音醫院找到了馬麗。馬麗已找了她一天,這時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原來她上午幫江先生送了封信,誰知收信的交通站被破壞了,交通員叛變後供出了江先生。
“全城都在搜捕江先生,好危險!”
馬麗煞白著臉將她拉到陳查理居住的小院,七拐八彎地爬上了一間閣樓。
周春霞看見江先生虛弱地躺在那兒。江先生說她曾經小產過兩次,落下了比較嚴重的婦科病,又有眩暈症,身體一直不好,前幾天上級交下單艱鉅的採買任務,她費盡心血才辦成,加上秋季正是眩暈症易犯的季節,心力交瘁的她抵不住病魔的侵襲,在她最需要體力的時候倒下了。
“是那個恆彩班翻跟斗的妹子青秧救了她!”
馬麗小聲地對春霞說。看見江先生病得不輕,一直昏昏沉沉的,春霞眼前立即閃出一張尖瘦的小臉和一雙又大又圓的黑眼睛。
青秧姓杜,是個苦命的妹仔,三歲時父母雙亡,被贛縣一對不會生養的夫妻收留,這對夫妻儘管也是窮苦出生,但養父沾染了賭博惡習,把家產房屋輸光,而後帶著老婆和青秧流落贛州,靠著小聰明拉起了一個草臺班子,在街頭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