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曉唉了一聲,道:“蕭師弟,大丈大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自當如此,但這樣作法,不是害人誤己,徒結怨仇,於己不利麼?”
蕭亮慘笑道:“我又不能不履行諾言,丈夫在世,理應惜言如金,既已答允,就算悖犯天條亦在所不惜,練劍的人,本就要摒除佛魔,只要在修劍道上的障礙,不管是天地君親師,兄弟妻兒友,一概盡除。”
方覺曉只冷冷地待他說完之後才反問一句:“要成劍道,須得六親不認,無私無慾也無情,方得成道。問題是:縱能成道,這樣的斷絕情緣,你做不做得到?”
蕭亮沉聲道:“你我師出同門,這一戰,便是離經叛道。”
方覺曉道:“若真能以無反顧、無死所、無所畏來修劍道,你又何必重信諾以至於斯?”
蕭亮無言,良久,才目瞳炯炯,向趙燕俠厲視道:“要化解這一場災劫,只有在他。”
方覺曉向趙燕俠望去。
趙燕俠悠哉遊哉的負手而立,幽然道:“久聞前代大俠‘大夢神劍’顧夕朝武功出神入化,而今他的兩位嫡傳徒弟要一決雌雄,這樣的對決,縱拼上一死,也非看不可。”他這樣說來,彷彿蕭亮與方覺曉之戰,與他全然無關似的,他只是為觀戰而來一般。
但這一句話,無疑是堅持要蕭亮非與方覺曉一戰不可。
蕭亮長吸了一口氣向趙燕俠一字一句地道:“趙燕俠,這一戰之後,若我沒死,下一戰就是你。”
方覺曉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眯著精光炯炯的小眼睛向趙燕俠道:“若活下來的是我,我也要殺你。”
趙燕俠卻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不過,神劍蕭亮和大夢方覺曉,卻難免先要決一生死不可。”
他說完了這句話,場面都靜了下來。
場中彷彿只剩下了方覺曉、蕭亮兩人。
開謝花 第三回 大夢神劍
一
花靜如海,冰輪皎空。
方覺曉與蕭亮遙向對應,彼此身上,不帶一絲殺氣。
蕭亮苦笑道:“我不能敗。”
方覺曉明白,神劍蕭亮的劍,在於決勝負,若不能贏,就只有輸,每勝一次,劍氣更熾,劍鋒每飲一滴敵人血,劍芒更盛!
但只要敗一次,便永無勝機,就像一個永遠只有前進而無法後退的戰神,敗等於死。
何況蕭亮劍是折劍,一柄折劍仍當劍使,是表示了不能再折的決心。
可是方覺曉也不能敗。
世事本是一場大夢,成敗本不應放在心上,但是方覺曉卻知道,他可以堅持這種不以勝為勝以敗為輸的態度去對付任何挑戰,卻不能用這種方法來應付神劍蕭亮。
因為神劍蕭亮的劍法是“以威壓敵,以勢勝之”。
這種方法是取自兵法上:“威,臨節不變。”而這又以“不動制敵,謂之威;既動制敵,謂之勢。威以靜是千變,勢以動應萬化”。
最可怕的是蕭亮的劍法,在顛微毫末之間,生出電掣星飛的變化,在靜之威中生動之勢,而動勢速轉而為靜,憑虛搏敵,無有不應。
方覺曉的“大夢神功”是借對方之法而反挫,但面對蕭亮若仍持無可不可之態度,則不及自靜以觀變,相機處置蕭亮由威勢動靜中所生之攻擊。
除非方覺曉一反常態,先以必勝之心,運“大夢神功”,罩住對方“,一觸即發,先行反撲,才有勝望。
否則必敗無疑。
所以方覺曉也微微一嘆:“我也不能敗。”
兩個只能勝,不能敗的同門決戰,結果往往是一方勝,一方敗,或兩敗俱傷。
可惜他們都沒有另一條可選之路。
二
方覺曉誅殺“風、雷、雨、電”四大高手,再破“大須彌障”殺十二人,挫敗吳鐵翼,他都沒有亮出武器。
此刻他終於亮出了兵器。
他的兵器原來是一面鏡子。
寬一尺,高三尺,厚約半寸的一面琉璃大鏡。
他這項武器,輕若水晶,也不知是什麼制的,自懷中取出時只不過一個方盒大小,開啟來卻迅即長大,光可鑑人,鬚眉纖毫,無不畢現。
晶鏡在月光下熒熒浮亮。
眾人連追命在內,都不知他此刻取出面鏡子有何用途,只曉得方覺曉適在難中,仍不肯用這面鏡子,此際方才使用,必是殺手鐧。
只見蕭亮劍眉一豎,雙目熠熠,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昊天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