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節那夜,我們已經很熟了。”
“是的。”阿裴說,用手掠了掠頭髮,那寬寬的衣袖又滑了上去,露出她那纖細而勻稱的手臂,她站在黃昏的夕陽裡,發上,肩上,身上,都被夕陽染上了一抹嫣紅和橙黃,她看起來比耶誕之夜,更增加了幾分飄逸和輕靈。她仍然沒有化什麼妝,仍然只輕染了一點口紅。可是,在她的眼底,在她的眉梢,卻有那麼一種奇異的寥落,靈珊直覺的感到,她比耶誕夜也增加了幾許憔悴!她直視著靈珊,柔聲說:“我還記得,那天夜裡,你喝醉了。”
“我一定很失態。”靈珊說,心裡卻模糊的覺得,阿裴特地來這兒,決不是來討論她的醉態的。
“不,你很好,很可愛。”阿裴盯著她。“我們談過很多話,你還記得嗎?”“不太記得了。”她搖搖頭,有些心神恍惚,自己一定洩露了什麼,絕對洩露了什麼。
“阿裴,”邵卓生插嘴說:“你不是說,要找靈珊帶你見一個孩子嗎?你朋友的一個孩子?”
靈珊的心臟怦然一跳,臉上就微微變色了。雖然心中早已隱隱料到是這麼回事,可是,真聽到這個要求,卻依然讓她心慌意亂而六神無主。她看看邵卓生,立刻看出邵卓生絲毫不瞭解其中的微妙之處,他仍是“少根筋”!她再看向阿裴,阿裴也正靜靜的望著她。從阿裴那平靜的外表下,簡直看不出來她心裡在想些什麼。靈珊挺了挺背脊,決定面對這件事了。“阿裴,”她鎮靜的說:“那孩子唸的是上午班,你今天沒有辦法見到她。而且,這事必須斟酌,必須考慮。阿裴,你的意思是什麼呢?你知道那孩子……”
“我知道!”阿裴打斷了她,安詳的說。“那是我好朋友的孩子,我那個朋友已經死了,我只是想見見我亡友的女兒!”
“為什麼忽然要見她?”靈珊問:“我猜,你那個好朋友——
已經——已經去世多年了。“
“是的。”阿裴看著她,那對嫵媚的眸子,在落日的餘暉下閃爍,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道弧形的陰影。天!她實在美得出奇,美得像夢!她那白皙的面板幾乎是半透明的,她像個用水晶雕刻出來的藝術品。“或者是心血來潮,”她說:“也或者是年紀大了。”她側著頭沉思了一下,忽然正色說:“不,靈珊,我不能騙你。說實話,我想見她,很想很想見她,想得快發瘋了!”靈珊心驚肉跳,臉色更白了。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孩子的爸爸?”她問。
“我還沒有瘋到那個地步!”
“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忙呢?”
阿裴低下頭去,望著人行道上的紅方磚,沉吟片刻。然後,她仰起頭來,直視著靈珊。
“靈珊,到我家去坐一下,好不好?”
“現在嗎?”她有些猶豫,今晚韋鵬飛加班,要很晚才能回來,晚上的時間,是漫長而無聊的。韋鵬飛,她心裡暗暗的念著這個名字,眼睛注視著阿裴。韋鵬飛,阿裴。阿裴,韋鵬飛。老天,她到底捲進了怎樣的一個故事?飾演著怎樣的角色?“掃帚星,”阿裴溫柔的喊:“你幫我說服靈珊,來我家坐坐吧!我自己弄晚餐給你們吃!”
“靈珊?”邵卓生望著她,祈求的。“去嗎?”
靈珊看看阿裴,又看看邵卓生,心裡越攪越糊塗,這到底是一筆什麼帳?終於,她毅然的點了點頭。
“好,我去!不過要先打個電話回家!”
“到我家再打吧!”阿裴說,揮手叫了一輛計程車。
上了計程車,車子穿過仁愛路,駛向羅斯福路,過中正橋,往中和駛去。靈珊再看看阿裴,又看看邵卓生,忍不住說:“你們兩個很熟嗎?”“耶誕節以後,我們常來往。”阿裴大方的說。“掃帚星和陸超也很談得來。”陸超?鼓手?主唱?吉他手?靈珊的頭腦更繞不清了,她覺得自己像掉進了一堆亂麻裡,怎樣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她下意識的瞪視著邵卓生,發現他有些忸怩不安,他決不像阿裴那樣落落大方。看樣子,他已經迷上阿裴了。
車子在中和的一條巷子裡停了下來。下了車,阿裴領先往前走,原來,阿裴住在一棟四樓公寓裡,她住頂層。上了樓梯,到了房門口,阿裴拿出鑰匙,開啟房門,靈珊走了進去,一進門,迎面就是一張整面牆的大照片,把靈珊嚇了好大一跳。定下神來,才看出是陸超在打鼓的照片,這照片像裱桌布一樣裱在牆上,成了室內最突出的裝飾品。
靈珊環室四顧,才知道這是那種一房一廳的小公寓,客廳和房間都很小。但,客廳佈置得還很新潮,沒有沙發,只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