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開口說道:“我碰到的事挺噁心的,你要不要聽?”
宮秀點了點頭。
楚景言重新坐了下來,想了想之後說道:“我那時候在舊金山,其實設身處地想一下也不太可能有人會從舊金山偷渡到亞洲來,當然也有,不過那時候我走的船得先到日本,然後才能坐另一艘船到首爾。”
“跨一個大洋當然得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楚景言緩緩說道,“具體走了多久我也不記得了,我就記得那時候我身上有一把刀和一整個揹包的壓縮餅乾。”
“那種破船的速度很慢,所以消耗的時間更長,我必須得保證自己不餓死然後被丟進海里。”
“那個船艙永遠都是昏暗的,每天就那麼一小會能被放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楚景言撐著下顎,淡淡的說道:“但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味道,混著海水腥味的空氣,就跟垃圾場的大便一樣讓人作嘔。”
“船上有一家人,爸媽還有一個女兒。”楚景言看著宮秀,忽然笑了一下,“對,別猜了,那個女兒長得很好看,我告訴你,是我見過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裡面最好看的,好像是中緬混血,因為男人是個中國人。”
“因為欠債,準備偷渡到日本投奔親戚。”
“你也知道,上個世紀整個世界都是中國的偷渡客。這種事情不稀奇。”
楚景言面色平靜,接著說道:“從上船開始,我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面開始就覺得可能會出事。她的父母好像也清楚這點,故意把她打扮的很髒很邋遢,我就一個人蹲在角落裡,渴了就喝一口水,餓了就啃一口乾糧。”
“其實那會我經常會偷偷的去看那姑娘,船艙裡不僅臭烘烘的還很擁擠,那種情況下。有事沒事看看那姑娘,我會舒心很多。”
“有一天所有人都睡了,我坐在角落偷偷看著她。才發現她也沒睡,也在看著我。”
“我衝她笑了笑,她被嚇得閉上了眼睛,好幾天都不敢看我。”
“然後有一天。那姑娘走到我面前。遞給了我一塊麵包和一瓶牛奶。”
“最普通的全麥麵包和混了白開水的牛奶。”
“味道很差,不過比壓縮餅乾和過濾海水好吃。”
說著說著楚景言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她為什麼要給我那些東西,她為什麼要坐到我旁邊來卻不去找她的父母,最重要的是。。。。”楚景言的拳頭逐漸握了起來,“她不該在我面前洗臉。”
“那是張怎麼樣的臉啊。”楚景言眼神空洞著,好像陷入了長久的回憶一般,“臉上髒東西全都沒了,面板比牛奶還要滑膩。就算在臭烘烘的船艙裡,身子上也有股好聞的香味。後來我才知道,她身上有個茉莉花的香囊。”
“她不該對我笑,不該對我那麼好,不該跟我說她的一切。。。。。”
“她說她的小名叫竹子,因為她爸爸的家鄉漫山遍野都是竹子。。。。。”
“她說她在舊金山的時候最愛去吃川菜,她說如果有機會能回中國的話,一定要去嚐嚐最正宗的火鍋。”
“她說她之所以在我面前洗臉,是想讓我看看她真正的樣子其實還不差,呆在我身邊不會給我丟臉。”
“她面板很白很滑,任何一處都是,她身上很香,任何一處都是。”
楚景言看了宮秀一眼後接著說道:“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東西,你想的沒錯。”
“我上了她。”
“在晚上,船頂。那晚天氣很好,滿天都是星星。”
楚景言笑著攤了攤手:“你看,我這個人從生下來就在說謊,誰都不知道我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都以為我潔身自好,都以為老子不願意碰那些髒女人,可誰他媽知道,我一看到女人脫掉衣服,我就想起她。”
宮秀吸了口煙,聲音低沉:“你繼續說。”
楚景言沒有立刻開口,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悠悠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那時候什麼也不知道,她也一樣,可我真的想過等到了首爾我就帶上她一起,找到秀妍,找到秀晶,然後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我把這個打算說給她聽,她對我說,好。”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宮秀,我向你保證那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笑,泰妍也比不上她。”
“於是我對生活忽然就又有了希望。”
宮秀抬起頭,狠狠的吸了口煙之後掐滅,叫道:“你別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