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叫?叫魂兒呢?睡一會覺,你看你們咋呼的,我看誰再叫我踢死他。”陸二妹在屋裡罵道。聽聲音是睡著被吵醒了。
幾個孩子被嚇得趕緊禁聲。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何小西,躲到何小西身邊。
陸家人的皮相都不錯。陸氏兄弟長得就都挺好,大眼睛懸膽鼻。娶來的媳婦雖然都是童養媳,估計也是撿著長相好的買來的。
所以,底下的孩子一個個都白淨漂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的人心都要化了。哪裡捨得對他們聲色俱厲?
也不知道陸二妹是吃什麼長大的,戾氣這麼重。對家裡子侄一點耐性都沒有。還不如何小西這個才進門的嬸子。
再說這大白天呢,又是冬天。鄉下也沒有冬天睡午覺的習慣。因為冬天的白天短夜晚長。晚上的睡眠時間就夠了。
這會兒不中不晌,再是正月裡不用幹什麼活,也不能跑床上躺著。
“陸二妹,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皮子發緊,你要踢死誰?你出來踢一個給我看看。”何小西再是年齡小,也是嫂子。不能由著她在自己跟前這麼沒規矩。
何小西覺著幾天沒見,陸二妹的脾氣見長。許是覺著自己定下婆家了,不用裝相了,原形畢露。
何小西心說:使厲害你去你婆家使去,你那婆婆厲害,你們婆媳掐去,陸家這裡還真輪不著你大呼小叫的嚇唬孩子。
陸二妹可能剛才是真睡著了,沒有聽到何小西過來。只聽到孩子喊他們娘和大伯孃。這會聽到何小西的聲音,躲在屋裡不敢吱聲。
屋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了。
何小西:“陸二妹,大白天躲屋裡睡什麼覺,誰家有大白天睡覺的規矩?趕緊給我起來,該乾點什麼乾點什麼,不能養一身懶肉。”
別拽得跟老天爺似的。自己躲屋裡偷懶,別人還不能說話了。說話就要踢死人。
何小西雖然聲音不高,語氣卻是絕對的毋庸置疑。陸二妹雖然不情不願,但是也不敢反駁。磨磨蹭蹭的爬起來。
何小西進了她那屋,把做好的棉鞋拿出來。青色的鞋面子,千層底的鞋底子。青色指的是黑色。本地人說黑色為青色。
何小西以為她拿著這雙鞋出來,陸二妹多少得酸她兩句。說她有功夫給外人做,沒工夫給婆婆做。
出來以後就看到陸二妹無精打采的,倚靠在她住的西廂房的門框上。一副睡眼惺忪,沒睡醒的樣子。
陸二妹看了到她拿在手裡的鞋子,卻出人意料的什麼也沒說。這簡直是太出人意料了。陸二妹一貫雞蛋裡挑骨頭、無事生非的脾性改了?
不是為了挑釁,只是為了試探一下陸二妹,看她在頑什麼把戲。何小西迎上進門來的兩個嫂子。
“你們去二伯孃孃家,有什麼事兒嗎?”何小西問。
“沒什麼事,就是三嫂孃家給他們家小九買了一雙鞋,橡膠底的,我們過去看看。”陸大嫂回答。
又問何小西:“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何小西揚了揚她拿在手裡的鞋子:“之前給佟嶽馳他們家佟奶奶,做了一雙棉鞋,這回讓大春哥給帶過去。”
陸大嫂她們都知道何大春去學手藝,是拖了佟家小叔的門路。所以對何小西給佟奶奶做一雙鞋子也沒有什麼說頭。
按陸二妹行事風格,這個時候她早該生第二撥事了。第一撥事,應該是何小西拿出鞋子來,她就該生了。
可這人跟換了個芯子似的,到這會依舊對何小西的話無動於衷。何小西只得接著表演。
“大嫂,二嫂,你們幫我看看,我這鞋做的還行吧,能拿出手吧,送去不會讓人笑話我吧?”一邊說著,一邊把鞋遞給兩個嫂子一人一隻。
兩個人拿過去,看看針腳:“做得才刮淨。”陸大嫂誇著。刮淨,本地話。意思是乾淨齊整。也有說人穿衣服刮淨。
何小西想著,這回該發作了吧?可是依舊沒有。不僅沒有,看著懨懨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回連陸大嫂和陸二嫂都發現不對勁了。三個做嫂子的,互相換了個眼神。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出驚異。
陸大嫂小聲問陸二嫂:“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難不成是生病了?看著不像啊,陸二妹要是生病了,早攪和得家裡雞飛狗跳了。
這樣安安靜靜不吱不聲的,五六歲以後就沒見到過。
雖然不喜歡這個小姑子,但是也不會由著她生病不聞不問。陸大嫂問她:“二妹,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無精打采的,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