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過出來幫傭,留在家裡織織繡繡也能掙幾個錢,實在是聽說我一個姑娘獨居在外,需要個照應,她娘心慈,就讓她來了。
她常說:“沒想到姑娘性情這般好,不但給我月錢,還讓我把弟妹帶進莊裡玩耍,他們怕是這輩子都住不起這樣的大屋子呢!”
只不過是小到不能再小的恩惠,她卻講得天大地大,說穿了,不過是我怕寂寞,多些孩子的笑聲,圖個日子快活。
“沒什麼大病,就是身子虛,大夫說要日日喝著,調養調養。”我搪塞了幾句。
小敏問倒我了,這藥得喝到幾時,我也弄不清楚。
上回興起,我把藥倒在花盆裡,不過斷了半日藥,夜裡,腹間又開始隱隱作痛、全身冒冷汗。手腳無力的感覺讓人心慌慌,我連忙喚起小敏,重新煎一服藥。
和親路上,康將軍對我的用藥特意留心,時時盯著橘兒給我熬藥,我猜……這藥怕是不能斷了。現在想想,我的第六感真靈驗,什麼病去如抽絲,恐怕是應了我那句“春蠶到死絲方盡”。
到死……絲方盡?情絲也是嗎?會不會隔一段時間,思念少了、回憶少了,情絲也跟著淡薄?
總不至於非要人死,絲才吐盡吧!這樣的情太苦,我不愛。
“給小姐看病的大夫厲害嗎?要不要咱們再尋一個能幹大夫,說不定他不必天天讓小姐吃苦藥,也能把小姐的身體調養好。”
“小敏煎藥煎得累了?”我取笑她。
“不累,才不累呢!”她連忙否認。“上回,小悅想替我的工,我還不肯。”
小悅是小敏的妹妹,小她一歲,個頭卻比姐姐大。她很少說話,做事卻仔細貼心,那次我教她認幾個字,才看兩遍,她就記全了。
聽小敏說,小悅回家後,時常拿著樹枝在沙地上練字,非把字全寫齊了才肯吃飯。爹孃常笑話她,說他們家就要出個女秀才了。
聽見這話,我心裡不捨,便買了幾本書冊和文房四寶讓小敏給她送去,她高興極了,從此一得空就往我那裡跑,擦桌子、抹地板,她用自己的方式向我表達感謝之情。
如果說,我在這個時代有什麼不肯捨棄的,大約就是這些人的情感吧!鏞歷的、鏞晉的、鏞貫的……大大小小皇子都無條件對我好,現在,連小敏、小悅也是這般一心一意待我,被人這樣對待,誰都會割捨不下。
一踏進藥鋪,我們就讓一雙眼睛盯上,偏過頭,我瞄對方一眼。
那是個外表端雅,看似溫潤淡泊的男子,他穿著淺紫色袍服,嘴角含著溫柔笑意,靜靜地注視著我,即使同我對視,也不改態度。
我刻意轉開頭,但他並沒有別開眼。
挺直背,目不斜視,我平靜地把藥方交給老闆,儘量不引人注目。我吃過虧,已經慢慢學會沉潛。
“小姐,你認識那位公子嗎?”小敏也發現他的注視,偷偷扯著我的袖子問。
“不認識。”
“他那樣看人,好像你們很熟。”
“放進鍋裡滾個兩刻鐘,什麼東西煮不熟?”我笑笑,不以為意。
“小姐,我是認真的。”
我笑笑,拍拍她的手背,“別理會他,咱們又不能控制別人的眼光。”
“可,那公子長得真好呢!”小敏用帕子掩唇笑道。
長得再好的男人我都見過,真要論較,他還排不上名次。
“小敏心動了?沒問題,待會兒我先回去,你留在這裡,把斯文公子看個過癮。”
“哪有當小姐的這樣子說話!”她一跺腳,努著嘴輕嗔道。
我也沒辦法啊,來了這麼久,就是學不來當大家閨秀。
老闆把藥交給小敏,在小敏付藥錢同時,老闆遲疑了一下,忍不住說:“姑娘,上回老兒同您說過了,這藥……不能多服啊。”
是啊,上回他是略微提過,可不服藥會怎樣,我不是沒試過。
“我想,沒大礙的吧。”我刻意說得輕鬆。
他看小敏一眼,又望了望我,低聲問:“請教姑娘,你是不是常常覺得身子乏力、見風就發冷?”
“是。”
“這藥……能不服還是不服的好。”
他說得客氣,但也讓我明白,我的嗜睡和怕冷和這副藥有絕對關係。
“多謝老闆,我理會得。”說著,我讓小敏提了藥,一起往外走。
沒想到的是,那個一進藥鋪就盯著我直瞧的紫衣男子,此時竟擋在門前,不讓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