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武苓心一開口,辛東來倒還算老實,當下閉了嘴,風捲殘雲般呼嚕完一碗湯,起身咚咚咚上了樓。
“跟你媳婦兒說點好話——”武苓心憂心忡忡地叮囑,“過年了,高興點兒!”
瞅著那副浪蕩模樣,滿面悵然。
轉頭對桌上幾個孩子嘆氣,“你們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啊……都是為了我,他一步一步被逼成現在這樣……”
調香師一病不起,最終自己終結生命,並沒有留下太多家產,唯獨一處棲身之所而已。
阿爾卑斯山下的美麗莊園,裡面又住著漂亮的東方女子,趁機覬覦的,試圖靠近的,各種麻煩向來源源不斷。
武苓已經夠深居簡出了,可前來滋擾的人還是很多。
最初還能拿出調香師留下的錢僱菲傭以及印度人看家護院,後來經濟逐漸拮据起來,不得不辭退了幫傭,一切都得憑自己的雙手。
武苓心是純粹的大家閨秀,出身高貴,嫁了人更是天下第一的貴氣,家務瑣事哪裡沾過一星半點?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大小姐,到了異國他鄉,硬是被迫捲起袖管放下身架,洗衣做飯拖地板,人生完全來了個大洗牌。
到了後來,對留在國內隔了千山萬水的一對兒女思念至深,神形枯槁,三兩天病倒臥床成為家常便飯。
如果不是那個狂妄而又叛逆的少年風塵僕僕尋到阿爾卑斯山下,武苓心的一縷枯魂不知早就被野風吹到何方,恐怕早就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
打黑工、照顧母親,撐起艱辛的生活。
正值叛逆期的兒子,本來生性便有些糙劣,又加上生活的壓力以及缺乏正常引導。
一步一步的,便成了後來的模樣。
武苓心說,果兒成為植物人那一年,就是辛東來透過黑社會設法將她輾轉送回,她才得以偷偷溜進病房看一眼昏睡不醒的女兒。
母親的愛便是如此,對於自己的兒女總是給予最大限度的寬容,同時也盼望著外界也能給予自己兒女這樣的寬容。
葉菁和辛果兒低頭喝湯,間或附和一下,照顧武苓心的情緒。
這湯,辛博唯卻是不喝的,滋補氣血,是女人喝的湯,他才不會向辛東來那樣,拿著什麼都往嘴裡倒。
只坐在葉菁身邊,一個勁兒給她往碗裡添,眼神寵溺得就像無邊無際的蜜罐兒,“吹吹,別燙著……多喝點!”
辛果兒捻著湯匙看呆了,愣愣轉頭打斷還在兀自替辛東來正名的武苓心,“媽媽,你看他們,太肉麻了吧!”
“嗯?”武苓心猛然回過神來,瞅著辛博唯和葉菁那副千年恩愛的甜蜜模樣,終於舒展眉頭,打心眼兒裡歡喜起來。
沉冗而寂靜的辛家大宅子,有了兩個兒媳婦,眼看著又要有孩子,是不是,終於能夠重新回到二十年前的歡樂氣氛了?
辛紅旗嘴上沒說,可一直留著武苓心的房間,並且在她回來後,要做什麼,他便默默支援。
畢竟是身在上位者,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浮淺於表面,可武苓心卻知道,他對她,始終留了一席位置。
雖然有些事情永遠也不可能改變,涉及到國家的榮譽和信用,已經發生的既成事實不可能再推翻重新下定論。
早就已經是烈士的武苓心,絕對無法再次回到辛家,繼續做第一夫人。
幸好武苓心參禪多年,對這些浮雲般卷卷舒舒的鏡花水月早已看得淡泊如湖面。
二十年過去,除了這幾個兒女,不會再有誰能驚擾她方寸之間那一池開滿潔淨蓮花的靜田。
等博唯的媳婦生下孩子,等辛紅旗接納博唯夫妻倆,等葉菁和嶽紅妯娌倆關係緩和,也要等東來和博唯能真正成為互相幫襯的兄弟,還有,等果兒徹徹底底放下多年前的心結,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
到那時——武苓心安安靜靜地想,到那時,她就再無掛礙。
到了傍晚時分,警衛員們開了電閘,華燈初上,燈籠透著大紅喜氣,纏繞在樹藤上的彩燈帶也全都閃爍起來。
珍奇花卉綠植與這些彩燈相得益彰,和諧而靜謐,低調而華美,果然是天家後花園,火樹銀花,處處流光溢彩,華貴之氣再無人能比。
轎車一進院子,辛紅旗立刻便板了臉。
“關掉,通通關掉!像什麼話?”
新年頒發的一號檔案精神,首要一條便是倡導廉潔節儉,自家後花園兒卻燦燦一片地耀眼,實在不像話。
雖然在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