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下這麼一道逐客令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端起粥來喝了一口,淡淡道:“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留下來報答你的。”
她連忙擺手道不用,他沒搭話,只不緊不慢地將一碗勉強能入口的粥仔細全喝了,才瞧著眼巴巴的她淡淡一笑,道:“若不報答你,豈不是忘恩負義。不管你受還是不受,這個恩我是必須得報的。”
她臉色青了一陣白了一陣。他託著腮幫瞧著她,覺得她這個死命糾結卻又顧面子強撐著不發作的模樣實在可愛。他完全沒料到,接下來她會說出一句比她方才那模樣還要可愛一百倍的話來。她說的是:“你若非要報恩,不如以身相許。”
他們對著東荒大澤拜了天地發了誓言。洞房花燭這一夜,他們纏綿後,他抱著熟睡的她,覺得很圓滿。
但命這個東西真是玄得很。人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凡人的命由神仙來定,神仙的命則由天數來定,都逃不過一個時來運轉,一個時變運去。他是上天選定的天君儲君,因他的二叔桑籍惹出的那一段禍事,天君紅口白牙許了青丘白家一個約,四海八荒都曉得他將來勢必要娶青丘的白淺上仙。他從前覺得人生不過爾爾,無論是娶青丘的白淺還是娶白丘的青淺,全都沒差別,不過臥榻之側多一個人安睡罷了。但如今,他有了愛著的女子,從前的一切,便須得從頭來計較。
桑籍的前車之鑑血淋淋地鋪在前頭,且他還坐了個甩也甩不掉的儲君之位,只等五萬歲一到,便要被封為太子,他同她的這樁事,便更加難辦。他周密考量了幾日,種種法子皆比對了一番,選了個最兇險的,卻也一勞永逸的。可巧南海鮫人族近日正有些不尋常的動向,也算為他徹底脫開天宮這張網釀了個機緣。但這件事他獨自來做難免令人生疑,要叫個在天君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幫著遮掩遮掩。他七七八八挑揀一番,選了倒黴的連宋來當此大任。
番外一:一生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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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宋搖著扇子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遺憾道:“依著這個態勢,南海那一仗必不可免了。屆時我自然能在父君面前幫你作作證,證實你確然灰飛煙滅渣子都不剩了。不過,就為著那麼一個凡人,你真要將唾手可得的天君之位棄了?唔,他們凡界稱這個叫什麼來著,哦,不愛江山愛美人,非是明君所為。”
他只轉著茶杯似笑非笑:“我對這三千大千世界沒抱一絲一毫眾生大愛,勉強坐上那位子也成不了什麼明君,倒不如及早將位子空出來,讓給有德之人。桑籍當年被流放,第三年便得了我。我這一灰飛煙滅,說不定,不用三年,天君便能再尋著一個更好的繼承人。”
連宋彎起眼睛笑了笑,只道了一個字:“難。”
不久,素素便懷了孕。他雖高興得不知怎麼才好,但多年修出的沉穩性格使然,瞧著比一般初為人父的要鎮定許多。懷孕後的素素在吃之一字上更加挑剔,那段時日,他的廚藝被磨鍊得大有長進。
所有的一切都按著他的計算在一步一步平穩發展。兩月後,鮫人族終於發動叛亂。連宋執著白子笑道:“按理說,鮫人族那位首領不是這麼毛躁的性子,以他那周密的個性,至少還得延遲一個月,莫不是,你從中動了什麼手腳吧。”
他略掃一掃棋盤,淡淡道:“他們早一日將此事攤到明面上來,屆時天君令我下去調停這樁事,我也多些勝算。”
連宋將白子落下,哈哈一笑:“你莫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唬弄我,主要是你那娘子懷了身孕,你等不及了吧?”
他食指中指間攜的黑子嚓一聲落到棋盤上,大片白子立時陷入黑子合圍之中,他抬頭輕飄飄地一笑,道:“不過一箭雙鵰罷了。”
天君果然下令,讓他下南海收伏鮫人族,一向在天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連宋亦請戰,天君準了。他怕素素擔心,只同她道,要去個很遠的地方辦件很重要的事,怕她寂寞,從袖中取了面銅鏡給她,答應她不忙時便與她說說話。
為了瞞過天君,在南海的戰場上,他生生承接住了鮫人族頭領拼盡全力砍過來的一刀,鮫人族在巫廟中供奉了千萬年的斬魄神刀從他胸膛直劃到腰腹,砍出極狹長的一道刀痕。他撞到刀口上的力度拿捏得十分到位,深淺正合適,再深一分便指不定真散成飛灰了,淺一分又顯不出傷勢的要命。
他出事後,連宋即刻接了他的位。哀兵必勝,太子這一趟被鮫人族的頭兒砍得生死未卜,令下頭的將士們異常悲憤,僅三天便將南海翻了個底朝天,鮫人一族全被誅殺。
如此,只待連宋迴天宮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