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是一個有著紅鼻子的胖老太太,灰白的頭髮,一臉的和藹親切。
「是啊,這是義大利機械式古董老爺鐘,不說妳不知道,每到整點時刻,這鐘可是會發出媲美教堂鐘聲的悠揚聲響,平常滴答、滴答的聲音,是不是聽來也很叫人沉穩心安?」
「真的嗎?」單可薇那雙宛若星子般的眼眸,全然透著驚喜。
「當然,妳聽聽!」老太太大方的讓她聆賞鐘聲。
她幾乎是把耳朵貼上了這座鐘。
滴答、滴答……
規律的聲音呼應著她的心跳,她是如此喜愛這樣沉著的聲音。
「我可以等待它整點的美妙鐘聲嗎?」單可薇陶醉的如此請求。
「當然可以,只要妳不嫌累。」
累?面對喜歡的東西,再累都值得。
單可薇席地而坐,把頭輕輕靠在這座老爺鐘上,她闔上雙眼,陶醉的投入這機械式的美妙聲響中。
老爺鐘的聲音像首催眠曲,滴答、滴答……宛若寧靜心湖蕩起的漣漪般,滴答、滴答……讓她平靜得進入夢鄉。
興許是作了好夢,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像沾滿朝露的鮮花,燦然美麗。
整點一到,一陣媲美教堂鐘聲的悠遠旋律乍響,她在鐘聲裡醒來。
睜開雙眼,面前站著一名男子,身形挺拔、五官俊朗,此際他微彎著身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凝望著她的臉龐,飽滿的唇略掀起一抹笑。
她驀然臉紅了,連忙要站起身來。
男子十分紳士的把手遞給她,就在她猶豫之際,對方已經搶先一步主動拉起她。
「呀--」她訝然失聲。
溫暖的手掌包裹著她,她感覺到他的溫度和心跳一如她的那般澎湃,從此,她的心思,再也離不開眼前這有著一雙足以洞悉一切眼神的男人。
湯鎮權,讓她傾其所有隻願一路追隨的男人。
一九九三年,英國倫敦,單可薇的初戀也是最終的一回愛戀,就獨給了湯鎮權。
第一章
維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郡。
月亮被包裹在低垂夜幕之中無法探頭,寂靜像氾濫成災的水,吞噬所有聲息,臥睡在淺藍色雙人床上的女子顯得極不安穩,顰起雙眉似是在夢魘中掙扎。
「別……不要!」幾聲嗚咽低啜傳來。
忽地,闐靜的兩層樓式木造洋房裡隱約發出一記沉著且壓抑的聲響,頓時將女子從夢魘中解困出來,纖弱的身子驀然從床上彈坐起身,伴著涔涔冷汗沁溼純白的連身睡衣。
壓抑不住的緊張喘息,單可薇吞嚥著口水,抹去臉龐上的溼濡,「鎮權?」她輕聲低喚著身旁的人。
等不到回應,她急忙摁開一盞豆似的小燈檢視著床邊的位置,手掌下傳來空蕩蕩的冰涼,她的丈夫顯然還沒有回來。
開春以來,維州發生一連串的氰化物死亡命案,身為站在第一線的執法人員,湯鎮權已經好幾個禮拜不曾在家安穩的睡上一覺了。
床頭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單可薇回想著夢境,不由得心慌了起來,雙手十根手指互扭到指結泛白。
「不,不會的,鎮權今天只是到華府開會,回警局後得要值班,還有一堆會議報告要整理,不會發生意外的,他只是忙碌。」她拚命說服自己。
方才夢境裡,她竟夢到摯愛的夫婿身中數槍,倒臥血泊中,這恐怖的景象至今回想仍不免狠狠的撕扯著她的心。
他們才結婚一年多,而且剛在幾個月前喜獲麟兒,在她心裡,湯鎮權就像是一個至高無上的英雄,她這輩子永遠的英雄,他絕對不會任意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讓她和兒子孤苦無依,這是他承諾過她的。
心念一轉,「對了,寶寶今天不知道睡得安不安穩?」她轉而掛心起和保母睡在嬰兒房的兒子,藉此分散她的恐懼。
憶起她和湯鎮權共有的這個寶貝,單可薇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散發出母性的溫馨光輝,這是一種亙古不變的天性本能。
打從寶寶出生開始,她就堅持親自照顧小孩,然而這一、兩個禮拜來,她無端染上頑強的感冒病毒,硬是折騰得她渾身虛軟病懨。
為了寶寶的身體健康考量,也為了她自己,湯鎮權堅持聘請臨時保母,一方面可以幫忙她就近照顧孩子,避免威力強大的病毒波及他們摯愛的兒子,另一方面也可以讓她多點時間安穩的休息養病。
想要去嬰兒房探望孩子的念頭興起,就再也剋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