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長思路太過跳躍。沒人聽得懂。
徐文長見二人沒反應。隨即催促道:“先下令,再聽我講!”
如此慌亂的情況中,唯有徐文長保持冷靜,胡宗憲亦已亂了心神,只好匆匆下令,遣革職戴罪的俞大猷、盧鏜,率重兵速去蘇州嚴防死守,唐順之心中有愧。請命隨軍同行,頃刻之間,杭州精兵能將抽掉了大半。
有徐文長運籌帷幄,如此大規模的部署一盞茶的時間便調撥完畢,胡宗憲唯有暗暗稱奇,待一切料理過後,才關上門詢問緣由。
徐文長這才緩了口氣,用盡量簡單的語言解答:“鬼倭不可能攻下南京,戚將軍得報後必火速馳援。最多三天,鬼倭攻城三天不下。後有戚將軍追兵,唯有向東退去。回拓林以渡東海回九州。此時杭州的兵援南京已然不及,當守蘇州咽喉,封鬼倭退路,方可全殲鬼倭。”
“鬼倭若是渡江呢?”
“鬼倭不會渡江。”
“為什麼?”
“因為除了徐海,其他人的家都在九州。”
“那……”胡宗憲轉而問道,“楊參議……”
“這些都是楊長帆兵敗後的部署。楊長帆若是勝了,杭州將士直接撤回便是。”徐文長悠悠坐下,表情逐漸沉穩,“現在我也不必擔心了,楊長帆的戰事,應該已經有了結果。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等就好了。”
“呼……”胡宗憲也跟著坐下,擦了把汗,感懷到,“若有文長輔佐,何愁東南倭亂不平……”
徐文長沒有說話,他清楚,倭亂從不是倭人有多麼厲害,而是中華內部的問題,四十餘倭寇圍南京,恰巧證明了這一點。
楊長帆,量力而行啊……
南京城下,沒有屍橫遍野,唯有片片血跡。
鬼倭圍攻南京一日多來,南京十三門幾乎個個沾上了鮮血。軍民死守城門,除火銃偶爾傷到鬼倭外,並無勝蹟,反是死傷八百有餘,幾乎完全是靠人數來守的。鬼倭每每攻門,一批人便湧上去硬打,打到鬼倭的刀鈍了,鬼倭沒了氣力,鬼倭自然會撤,明軍抓緊時間收屍清理過後,另一座城門被攻的訊息又會傳來。
張時徹至少做到了恪盡職守,一天多來從未閤眼,始終在城門一線統帥,雖然他無法提刀殺敵,卻至少能振奮軍心,這才有軍士前赴後繼用血肉堵住了南京城。
時值正午,鬼倭猖獗至極,竟在安德門外空曠之地安營紮寨,開炊點火,吃肉喝酒過後,竟還當著明軍的面就地午睡。
明軍將士疲憊至極,眼見鬼倭如此囂張,終有年輕將領請命出擊,然而張時徹卻一一駁回,堅持死守。年輕將領各個眼色通紅,只恨報國無門。
鬼倭也並非全心全意睡覺,徐海一副打坐的姿態,嘴巴好像在唸經,實際上是在與躺著的鬼倭交談。
鬼倭固然士氣大盛,固然全程沒有傷亡,但畢竟只有42人,一人砍個二三十人終會氣短,刀子也會鈍,這麼殺下去,怕是殺幾個月也殺不光堵門的人。
徐海自然知道這一點,始終秉承著挫其銳氣,逼官府扔下南京百姓棄城而逃的戰術。可守將是個天大的慫包,既不出戰也不出逃,用屍體強堵,用一個南京城的底蘊跟他們拼消耗,久而久之,鬼倭終有些殺不動了。
“算了吧,走吧。”一黑鬚鬼倭勸道,“就到這裡了,我累了。”
“大明的人太多,我們一天殺一百個也殺不完的。”
“拖下去,那些有馬有槍的軍隊會來的。”
徐海頂住這些壓力,依然沉穩:“我算過,援軍最快三日才能到南京,我們再打一天。”
黑鬚鬼倭皺眉道:“除了多殺幾個人,有什麼意義?”
“這裡可是南京。”徐海微微睜眼,凝視著城頭,“對於錢財,對於女人,我們已經沒有追求了。剩下的,就是把咱們的名字刻在歷史上,這是大明的恥辱,更是九州的榮耀。你們放棄了追隨大名切腹的忠義,難道不想在這裡重獲榮譽麼?”
黑鬚鬼倭側頭避開了徐海的目光:“浪人,早已失去了榮譽。”
“那也不應放棄奪回榮譽的機會。”徐海沉聲道,“這一定是最後一天,明軍的實力我們已經摸清了,下面我們分兩路攻城,最後一天,絕對是最後一天。”
幾十名鬼倭對視一番,終是點頭。
黑鬚鬼倭溫柔地架起了他的武士刀,拿起細磨石,緩緩加水,以極柔的力道輕輕磨刀,口中嘟囔道:“我們信服你,沒有你,我們找不到敵人,沒有敵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