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蒼白的容顏，總是讓人懷疑她還會不會醒來。感受到她身上越來越微弱的氣息，他的臉上也現出些許陰沉。
沙海無邊，周圍的景色是永遠單調的黃。這片彷彿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黃色，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眉眼間戾氣湧動，顧荊不自覺加快了速度……
當黎厭花了更多的時間掙扎著醒來時，她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很難受，頭暈腦脹、四肢無力，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儘管手邊還能觸碰到凝血冰冷的劍身，可她現在甚至連揮劍的力氣都沒有了……明明身體已經虛弱的不行，但一種想要破壞的慾望還是囂張地佔據了黎厭的腦海，那股狠戾在瘋狂地叫囂，卻只映襯出她現在的頹敗虛弱是多麼可憐。
唇邊拉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她厭惡地皺起了眉……不用看鏡子，黎厭都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鬼樣子，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求著健康與力量。
空氣中的炎熱正在逐漸消散，黎厭知道，再過不久，這片黃色的沙海就將被無邊的夜色鋪滿。暮色將至，她甚至能感受到暗夜的涼氣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連帶著她虛弱的身體，也從內部開始變冷，這倒是讓她心中的煩躁減輕了些。
“你醒了？”顧荊的聲音低啞。
他說話時的胸腔震顫，傳到黎厭耳裡，引出一陣莫名的悸動。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面容蒼白到透明。
顧荊停下了腳步，將黎厭輕輕地放到了流光柔軟的皮毛旁。他的手無意間碰到她的手指，便感覺到有刺骨冷意鑽進身體。
手腕一翻，顧荊的手搭上她的脈搏，他面上神色不變，但心裡卻止不住地泛起了涼意……黎厭脈搏微弱，氣息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他曾忌憚過她的存在，他曾不滿過她的愚善，他曾嫌棄過她的累贅……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帶上她一起走過這片沙海，他努力堅持下去，他盡全力想要保住她的性命。
可最後，她還是在他眼前日復一日地虛弱下去，直到現在的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是不是所有他想救活的人，老天都要想盡辦法奪走？一如遠方的朱茗，一如眼前的黎厭……眸中戾氣更甚，顧荊唇際綻起冰冷而詭異的弧度。
隱在暗處的手微微收攏，一團無形的氣流在手心聚攏，顧荊面無表情地將它移至黎厭的脖子邊……如果命運註定要跟他作對，奪走所有他想救活的人，那他寧願自己取走眼前這人的性命！
黎厭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她猛地睜開眼晴，卻為所見給震驚了雙眼。
“顧荊……”她努力地開口。
顧荊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輕微地拉扯了一下，像是終於從什麼狀態中醒過來，手中的攻擊驀地消散，他隨著黎厭的手指的方向眯眼看去。
一片久違的綠色鑽進眼裡……遠方的黃色終於被綠色侵佔，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柔柔地躺在沙海之上，如同掉落在沙海里的玉帶。茂密的大樹生長在在湖泊周圍，隱隱可見無數披髮左衽的北狄人正往來其間。
“綠洲！”黎厭直直地望著那宛如天堂般的景色，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好了些，她的眼內幾乎都冒出了綠光。
綠洲嗎？顧荊偏過頭，看向黎厭，他的臉上忽然露出個奇怪的笑容。看起來，倒是和身旁喜不自禁的黎厭一樣和諧。
但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自己心中是什麼複雜的感受。後悔與慶幸交織，陰鬱和恐慌夾雜……
再差一點，差一點……他就殺了黎厭。
黎厭絲毫不知道自己剛從鬼門關走過，她蒼白的面上現出些許喜色，手中還拉著顧荊的衣袖：“我、我們……快過去吧。”
看著她終於有了些生氣，顧荊也斂了斂眉，彎下腰就抱起了黎厭，準備往遠方的綠洲走去。
但流光卻低吼著咬住了顧荊的衣角，並將他往反方向拉扯。
“流光？”顧荊眉心微蹙。
流光鬆開咬著的衣角，擋在了顧荊的身前。它焦急地朝他們低吼著，很明顯想要阻止他們往綠洲的方向走。
“怎麼會……”黎厭偏頭朝綠洲望去，聲音有點發顫。
顧荊也朝那邊看去，這一看，他的面色頓時就變了。
只見那片綠洲的景象突然變大了，越發清晰，他們甚至可以看清湖面上繚繞著的水汽，以及周圍北狄人面上的神情……
“那不是綠洲，那只是蜃景。”一個遙遠的詞語躥進腦海，他嘆息一聲。
“蜃景？”黎厭抿了抿唇，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昏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