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大,卻向自己行禮,還是一躬到底。程雪嫣有些慌亂,卻聽寧先生道:“老朽寧致遠,是關雎館教詩書的先生。唉,雖是十年寒窗,卻只混得了個先生做做,實在慚愧慚愧……”
既是睡著了,又怎會知身邊之事?這個寧先生還真有趣。
“寧先生真是謙虛了。大姑娘,寧先生可是乾元年間的探花,本可以入朝為官的,可是寧先生是超凡脫俗之人,視功名如糞土……”
“杜先生過譽了,”寧致遠看也沒看杜影姿一眼便打斷了她的話:“實是老朽不是做官的材料,卻仍是凡人,否則也不會在此討口飯吃,俗話說‘民以食為天’……”
“寧先生,我們……”
始終未開口的杜覓珍剛一發話,寧致遠急忙向著她深施一禮:“夫人要議事。老朽閉嘴就是。”
眾人又笑。
“唉,差點忘了自己,看我,總是這麼沒腦子。”杜影姿故作姿態的敲了敲腦袋:“我是教習書法的,你是稱我先生也好,叫我姨母也罷,我這人一向沒什麼說道。呵呵,琴棋書畫詩書女紅閨禮,這回我們總算是聚齊……”
話至此,她卻情不自禁的瞟了眼靠窗的位置。
那放著一張紫檀桌,旁邊是一把檀木椅,上面空無一人。
程雪嫣不知她為什麼要看那裡,只是在收回目光之際,恰碰上程雪曼也調開的眼波中似是遺落一抹失落。
“雪嫣,難道你竟連最基本的閨門之禮都忘了嗎?”
程雪嫣望向發話的杜覓珍,一臉茫然,卻忽的發現她今天的打扮沒有初見時隆重,鐵鏽紅緞衣,上面是月白色的細碎花紋,下系寶藍繡月色花邊的隴花裙,金銀首飾亦很清減,只戴了一雙明珠耳鐺,略高於後腦的圓髻上插一支碧璽掛珠長簪並一支赤金累絲珠釵,外配幾朵赤金福釧花鈿,隨著她的隱怒微微放光。
“各位先生都向你見了禮,你怎麼不知回禮?”
程雪嫣方記起剛剛只是習慣的向他人點點頭,相形之下,很是有點不敬。
“哎呀,姐姐,雪嫣才剛剛恢復嘛,我們是不會計較的。”
杜影姿熱情的拉住程雪嫣的手,將她引至程雪曼几旁的空位。
程雪曼柔柔的看了她一眼,淺淺一笑。
“你不能總是藉口生病而躺在嫣然閣裡做個不問世事的神仙吧,程府可不能養吃白飯的人!”
杜覓珍聲色俱厲。
程雪嫣遭這一喝很是不知所措,再看眾人,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只有秦孤嵐看了她一眼。
“我看你精神也不錯,稍後準備一下,明天就去關雎館吧。”
“我……”
程雪嫣大驚失色,難道讓她去講什麼《女誡》《女則》《女訓》,她看都看不懂,況且還是強調什麼男尊女卑,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你不在這三年,雪曼頂替你,實際做的也不錯,只可惜新皇登基不久,而女學先生是三年一冊封的,否則你就是想重回關雎館也不可能了……”
“我不想去!”
杜覓珍正待說點什麼,卻突然被打斷,還是如此的斬釘截鐵,還是來自一直如糯米糰一般綿軟的程雪嫣,一時驚詫:“你說什麼?”
“我不想去關雎館,還是讓雪曼繼續做吧……”
不僅是杜覓珍,所有的人都為她的反常震驚了。
“為什麼,你可是聖命欽點,難道你要……”杜覓珍搭在扶手上的手頓時攥緊,身子也不由前傾,衣領上的細碎旒蘇簌簌抖動,如同即將參與搏鬥的公雞。
“姐姐,”一旁的杜影姿忽然按住她手:“大姑娘說的也是……”
杜覓珍立刻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這個堂妹怎麼忽然站到了程雪嫣那邊?難道她也病了?
“唉,姐姐,平日裡你總告訴我們不能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今日自己怎麼倒忘了呢?”
她飽含無奈的搖頭:“姐姐還記得《女誡》裡講的是什麼嗎?若是大姑娘真的遵循誡則又怎麼會……”
她“難過”的說不下去了,杜覓珍緊繃的唇角終於現出一絲笑,而眾人也如釋重負。一時間,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打在程雪嫣身上。
程雪嫣哀嘆,程雪嫣啊程雪嫣,你到底犯了怎樣的錯誤?為什麼要由我來承擔?不過她倒忽然想起,昨天碧彤曾說被休之事是和一個叫冰彤的丫鬟有關。既然是第三者插足,怎麼倒好像是受害者不守婦道?
她剛要開口爭辯,便聽杜影姿又陰陽怪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