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笑,不過眼底卻變得冰冷。
“那你就長話短說,”知秋開玩笑,不知為什麼此刻跟他說話變得很隨意。可能是同在河灣溝村待過,也算是半個老鄉了。
“……”
見他沉默,知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交淺言深了,心裡暗罵自己傻,忙說,“呵呵,我開玩笑呢,”
韓山扶了扶眼睛,好笑的看著她,“你怎麼也在這,”
知秋聞言啞然,該怎麼說呢?她結婚了男方有背景所以走後門讓教授們給她開小灶順便旁聽見習一下大學生活,這話她一時之間還有點說不出口。
這次輪到她沉默了。
韓山抬手看了看錶,離他跟教授約好的時間還有不到15分鐘,他有些遺憾,“知秋,我跟教授約好了……”
“啊,那你快去吧,別耽誤了,”她急迫的說道,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
韓山溫和的看著她,“別擔心,不會耽誤的,”說完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來似乎是要往她頭上放,知秋下意識的往旁邊一閃,眼神閃爍不定。
韓山尷尬了,抬起的手變成拳,放下,咳嗽了一聲,“你頭上有落葉,”
“啊……”知秋臉一紅,忙不迭的在頭上摸,果然摸到了一片樹葉,看著樹葉想到剛才那突兀的行為就有些丟臉,神情一時變得極不自然。
韓山毫不在意的忽略掉她的不自然,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黑色鋼筆,年頭似乎很久了,筆帽都磨出了銀色。他在紙上刷刷的寫了一行字,撕下交給她,“這是我宿舍地址和班級,以前沒能幫到你,我很抱歉,既然現在能在校園裡遇到說明你仍然初衷不改,我很為你驕傲和高興,如果有學習上的問題你儘可以來問我,我雖不才卻也可一同學習共同進步,”
面對如此誠摯的韓山,知秋連聲說謝謝,把紙條收到包裡妥善放好。
韓山偷偷的露出手腕裡的手錶看時間,細微的動作被知秋髮現了,稍一思量便明白其中關節,恐怕還是禮貌作祟,她不走他也不好就此離開。
於是知秋便稱自己也有事要辦,寒暄下次見面再詳聊便離開了。
韓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遠遠的離去,手裡握起的拳頭慢慢鬆開,能夠再次遇見她內心欣喜不已,過後,望著她的背影卻又悵然所失。
“韓山,看什麼這麼入神,”
韓山收回視線,神情瞬間又變回那個文質彬彬疏離淡然的樣子,朝他點頭示意,“我先走了,”
“別走啊,韓山,還是乒乓球比賽的事,可不能再拖了,今天你非得給我個答案不可,這可關係到咱們系裡的榮譽,”話還沒說完人已經疾步走了,只留下一句話,“我不會打乒乓球,”
那人聽後眼睛一亮,噗的笑了出來,搖搖頭,林秋雪啊林秋雪,這下看你怎麼收場。他就說這韓山不行偏她還大義凌然的說什麼團結同學,不能把同志排除在黨溫暖的懷抱內,非要他這個班長做他的思想工作。以他看,不是學問好就樣樣精,起碼體育這項他敢打包票他韓山不如他,什麼田徑籃球乒乓球的,他呂國偉樣樣來得,偏她這團支書就非說這文弱書生韓山是可造之才,必須團結,這下有樂子看了。
韓山一貫獨來獨往,同學之多卻少有能與他思想上產生共鳴者,且向來崇尚知己貴精不貴多,一生能得一“子期”足矣,因此他認可的朋友甚少。好在行事大方,學習上更是不吝傾囊相授幫助同學,因此不影響其他人欣賞他從而與之成為莫逆,這都是後話。
且說韓山從教授那回來,不自覺的又走到遇見知秋的地方,徘徊許久,往事一幕幕的閃過心頭,當初扎著倆小辮一臉羞澀的女孩如今長大了,成熟了,也穩重了。
大家都在成長和改變,唯一不曾變得就是對信仰的執著,他有預感她和他深深追求的東西應該是一致的,她是在那個失去希望的年月裡唯一碰觸到他潰爛內心的人,唯一讓他燃起希望的人,要去掙扎掙出無知愚昧的束縛。
自她離開後,她借書未得後的絕望深深的留在他的腦海裡,震撼著他,讓他頓時生出一種絕地求生的勇氣,把每一個困難艱苦當做試練,積極的面對每一天。一天疲勞下地幹活後在黃豆大小的燈光下讀書頓時覺得趣味盎然,有一種百鍊而成鋼的感悟。
當他想感謝改變他的人時發現女孩從沒有再次上門過。
在村裡他們知青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們有特定的口糧是國家發的,一開始每人每月37斤糧食,8塊錢補貼,在當時河灣溝村常年吃不飽的背景下,那是人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