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價高於本地羊毛三四倍,但肉質松,無鮮味,牧民誰也不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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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山羊,數量很少,只佔羊群總數的二三十分之一。雖然山羊啃草根毀草場,但山羊絨價值昂貴,而且山羊中的閹羊大多有利角又膽大,敢與狼拼鬥。羊群裡放進一些山羊,常常可以抵擋孤狼獨狼的偷襲。因此,蒙古羊群的領頭羊通常都由幾十只大角山羊擔任。頭羊們認草、認家又有主見,走到草好的地方就壓住陣腳,走到草差的地方就大步流星。山羊比綿羊還有個優點,就是它一受到狼攻擊就會咩咩亂叫,起到報警的作用。不像綿羊,膽小又愚蠢,被狼咬開了肚子也嚇得一聲不吭,任狼宰割。陳陣發現蒙古牧民擅長平衡,善於利用草原萬物各自的特長,能夠把矛盾的比例,調節到害處最小而收益最大的黃金分割線上。
第七章(4)
兩個羊倌一人放羊,一人下夜。放羊記工十分,下夜記工八分。兩人工作可以互相輪班,互相調換,一人有事另一人經常連幹一天一夜或兩夜兩天。如果狗好圈好,春季下夜照樣可以睡足覺。但夏秋冬三季遊牧,沒有春季接羔營盤的土石羊圈,只靠半圈用牛車、柵欄和大氈搭的擋風牆,根本擋不住狼。如果狼害嚴重,下夜絕對是件苦差事,整夜甭想睡覺,要打著手電圍羊群轉,跟狗一塊兒扯破嗓子叫喊一夜。烏力吉說,下夜主要是為了防狼,每年牧場支付下夜工分費用就佔了全部工分支出的三分之一左右。這是牧場支付給狼的又一大筆開銷。下夜是牧區蒙族婦女的主要職業,女人晚上下夜,白天繁重家務,一年四季很少能睡個整覺。人晝行,狼夜戰;人困頓,狼精神,草原狼攪得草原人晨昏顛倒,寢食不安,拖垮了一家又一家,一代又一代的女人。因而,蒙古包的主婦,大多多病短壽,但也煉出了一些強悍拖不垮的、具有一副好身骨女人。草原狼繁殖過密,草原人口一年年卻難以大幅度增長。然而,古代蒙古草原也從來沒有發生過因人口過剩,而大範圍墾荒求食的事情。是草原狼控制了草原人口舒舒服服地發展。
羊群是草原牧業的基礎,養著羊群有羊肉吃,有羊皮穿,有羊糞燒,有兩份工分收入,草原原始遊牧的基本生活就有了保障。然而羊倌的工作極為枯燥單調,磨人耗人拴人,從早到晚在茫茫綠野或雪原,一個人與羊群為伍,如果登高遠望,方圓幾十裡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人說話,不敢專心讀書,時時得提防狼來偷襲。每天總有蘇武牧羊那種孤獨蒼涼,人如荒草的感覺,揮之不去,侵入膏肓。陳陣常常覺得自己老了,很老了,比蘇武還要老。千萬年的草原一點都沒變,人還在原始遊牧,還在與狼爭食,爭得那樣殘酷,那樣難分勝負。陳陣經常覺得自己好像是流落到草原的北京山頂洞人,遇到的敵人還是狼。如果哪天在草原晨霧中,手持節杖的蘇武,或是圍著獸皮的猿人向他走來,他都不會吃驚。可能他們相遇時,彼此比比劃劃說的話題還是狼。額侖草原的時間是化石鍾,沒有分秒點滴漏出。是什麼東西使草原面容凝固不動,永葆草原遠古時代的原貌?難道又是狼?
放羊對陳陣來說也有一個好處,獨自一人在草原上,總能找到靜靜思索的時間,任憑思想天馬行空自由翱翔。他從北京帶來的兩大箱名著、加上楊克的一箱精選的史書和禁書,他這個羊倌可以學羊的反芻法來消化它們。晚上,在油燈下如羊一樣吞嚥古今經典書籍;白天,在羊群旁邊又如羊一樣反芻中外文化精華。細嚼慢芻,反覆琢磨,竟覺故紙有如青草肥嫩多汁。白天放羊時,陳陣大多是在芻嚼和思慮中打發光陰。有時也可以一目十行飛快地讀幾頁書,但必須在確定周圍沒有狼的情況下才敢看。難道真像畢利格老人說的那樣要懂草原,懂蒙古人,就得懂狼?難道萬年草原保持原貌,停滯不前,草原民族一直難以發展成大民族,也與狼有關?他想,有可能。至少狼群的進攻,給牧場每年造成可計算的再加上不可估算的的損失,使牧業和人業無法原始積累,使人畜始終停留在簡單再生產水平,維持原狀和原始,騰不出人力和財力去開發貿易、商業、農業,更不要說工業了。狼涉及的問題真是太廣泛和深刻了……然而,真要想懂得狼,實在太難。人在明處,狼在暗處,狼嗥可遠聞卻不可近聽。這些日子來,陳陣心裡一直徘徊不去的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了,他真想抓一條小狼崽放在蒙古包旁養著,從夜看到晝,從小看到大,把狼看個夠,看個透。
他又想起前幾天那條叼走羊羔的母狼,和那一窩不知藏在哪個洞的小狼崽。
那天,他剛觀察過羊群四周的情況,感覺平安無事,便躺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