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的時候,由於想著要早些是傅府去伺候。而城郊要到京城還需約半個時辰的路途,所以,張婆子特地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然後去逗孫子。
那個三歲有多的孫兒,由兒媳婦一直帶著,什麼都小心著,所以養得白白胖胖的,臉色粉嫩粉嫩的,十分的可愛。如今還會叫祖母了,叫得張婆子甜到了心裡去。要不是還要在傅大夫人身邊伺候著,張婆子真希望回家來逗逗孫兒,安享晚年好了。
兒媳婦是個勤快的人,起得很早,正在廚房裡做早飯,給她這個婆婆吃。
張婆子推開兒媳婦的房門,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撥浪鼓的聲音,“咚咚”地響著,十分的好聽。
聽到有人進來,在床上坐著玩的小傢伙抬起頭來,衝張婆子一笑,甜甜地叫了一聲:“祖母。”
張婆子頓時笑了起來,剛要答應,目光落在自己的孫兒手裡拿著的撥浪鼓上面的時候,笑容凝固,整個人登時從頭涼到腳。
這個撥浪鼓,色彩鮮豔,鼓面的質地非常用的好,還有那周邊的花紋,一切都似曾相識……
耳邊,忽然傳來了多年來不曾聽到的“沙沙”的梧桐葉被風吹落的聲音。
那是一個極黑極盡混亂的夜晚,窗外的梧桐樹被急促的秋風吹得“沙沙”地響。她的手中抱著一個初生的新生兒,那個新生兒雖未足月,卻十分強壯,渾身通紅,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不哭也不鬧,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她記得十分清楚,當時那個女嬰的手中,緊緊抓住的,就是這樣一枚撥浪鼓
即使那個女嬰不去搖它,當時的撥浪鼓還是發出了聲音,就如現在聽到一般,咚咚,咚咚……
按理說這隻撥浪鼓是十多年前的東西,製法與紋路都已經老舊了,如今小孩子玩的新玩藝層出不強,她就到京成裡買了好幾個新奇樣式的玩具給自家孫兒玩。怎麼自家孫兒手裡會拿著這樣一個……
張婆子驚駭得臉色都變了,她叫著孫兒的小名:“寶哥兒,你的手裡,怎麼拿著這麼個東西……”
寶哥兒晃晃手中的東西,笑得十分開心:“是一個大嬸給我的……”
“一個大嬸給你的?”張婆子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哪一個大嬸?”
“祖母,你看,那個大嬸來了,就在你的後面。”寶哥兒稚氣的童音在說著,但在張婆子聽起來,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張婆子猛然回頭看去,見在自己的身後,一個白色的人影一飄,輕輕地晃過了自己的身邊。那個人影很輕,飄飄乎乎的,很不真實,張婆子的心裡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誰?”張婆子沙啞著聲音問道,話音裡有說不出的顫抖。。
那個人影並不回話,輕飄飄地飄浮著,留給張婆子一個背影。她的頭上覆了白色的頭巾,和她身上穿著的衣衫一樣雪白,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即便如此,張婆子還是直了眼。
這個身影,對於她而言,再熟悉不過。十四年前,她害得這個人死於非命;十四年前,她抱走這個人的孩子,害得她們母女骨肉分離,還害得這個人含恨而亡……
如今,她是尋仇來了嗎?
不可能張婆子抬頭看看窗外,窗外有陽光,這分明是白天。白天怎麼會出現鬼魂,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個人影並沒有飄遠,而是停駐在不遠處,彷彿在等著張婆子跟過來似的。
“你是誰?”張婆子壯著膽子再問一句,她覺得自己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那個白影仍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朝前飄去。張婆子狠狠心,也跟了出去。
那個白影晃晃悠悠,慢慢的飄進了張婆子的臥房內。張婆子一把推開房門,大聲道:“你是誰,別裝神弄鬼的,快給老孃出來”
“我就是回來找你的,我們的賬還沒有算呢……”整間屋子忽然迴盪著一種凌厲的聲音,聲音並不大,但是尖利,直刺人的耳膜。
張婆子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覺得腿都軟了。在她面前的牆上,陡然現出一幅巨畫來。畫上,有一個雪白的身影,跟剛才出來的那個白影是一模一樣的。那個白影轉過身來,披散的頭髮裡露出一雙狠厲的眼睛來:“張媽媽,你還認得我吧?”
“你是……死去的林氏?”
張婆子渾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彷彿有一雙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兩眼一翻,登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