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為什麼不要明宬?”
我不要明宬?我笑了笑,我如何敢要他,如何要得起他,如何能要他。
見我沒回答,她又幽幽地說,“是不是你也嫌我們宮裡的人,你也不想和皇宮中的人有任何聯絡,就像你對母后允你在我出嫁後離宮的事很期待一樣,你也討厭我們宮裡的人,討厭我……”說著說著,她雙眼泛上亮光。
“不,公主。”我打斷她的話,這個莫君銳到底跟她說了什麼,讓她此刻這樣沒有自信,“沒人會嫌棄皇宮,哪怕皇宮是怎樣的龍潭虎穴,想遠離皇宮的人,都是恐懼,你知道嗎?是恐懼,不是嫌棄。”
“恐……懼?”千儀怔怔地看著我,一臉疑惑。
我嘆了口氣,“公主,你是公主,你過著眾星拱月般的生活,你聰明美麗、善良可親,宮裡的主子們寵你,奴才們敬你。可是,你難道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宮女太監們因為一點小事被掌嘴,被針刺,被杖責,被上夾棍嗎,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甚至還有一些,進來了就永遠都出不去了,你真的都不知道嗎?”我殘忍地說出這些,千儀驚住了。千儀宮是皇宮中的天堂,多少宮人們做夢都想得到千儀長公主的差遣。
“即使這是你想離宮的原因,可你仍舊沒說你為何不要明宬。”千儀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一個卑微的宮女,嫁給皇子,是做妻,做妾,還是做丫環?卓文君的‘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是自古以來多少女子的夢,公主,你不知道嗎?”我把問題丟擲去,看著千儀,她無語。
我猜,莫君銳是不是用自己的身份來拒絕千儀了,才使千儀這樣在意自己是宮中人這一事實,因為,前世的電視劇看多了,很多像莫君銳這樣馳騁沙場的男子,都是用這樣的藉口來拒絕心上人的。我想了想,又說,“如果,公主,奴婢是說如果,如果莫將軍跟你說,他一介武夫,配不上你長公主的話,你千萬不要信,除非他明明白白地拒絕你,否則你就這樣放棄的話,你會後悔的。”看到千儀一臉疑惑,我又解釋道,“公主你要知道,他是一個將軍,肩負著江山社稷的安危,他可以為這輩子見都沒見過的人在戰場上揮刀殺敵,卻可能保不住他自己保不住他想保護的人……”
千儀恍然大悟,起初的失落有所減退,她微微笑了笑,“亂紅,我向你保證,千儀宮中的任何一個人,只要我還在,我定會保你們周全。”
這話聽得我一怔,隨後,我們相視而笑,兩人又高高興興地商量回宮要嬋兒給大家弄她最拿手的小吃。
嫁衣亂紅第11章不堪受辱甘赴死(2)
“我回來了。”千儀一腳跨進千儀宮門就朝裡面喊,“嬋兒娟兒純兒潔兒,小喜子小樂子,都出來吧,我回來啦——”四下裡看了一下,都不見人,“這幾個傢伙,都上哪兒去了。”
對啊,奇怪,怎麼都不見人,喊也不應呢。突然不知怎地,我的心突突地加速跳動了起來,“可能是在廚房吧,他們知道公主今天玩得很累,說不定弄很多好吃的呢。”我安慰著自己。
走至中庭,隱隱聽到屋裡傳來低低的哭泣聲,我心底的不安愈發加重。
此時,除了嬋兒娟兒,其他的人都走了出來,個個都眼睛紅紅的,跪在了千儀面前。“怎麼了?”千儀疑惑地看著他們,笑了笑,“做錯事了?起來吧,無論什麼我都不怪你們。嬋兒娟兒人呢?”
“公主——”純兒抬起頭紅腫的雙眼看著千儀,咬緊顫抖的下唇,“嬋兒……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千儀還傻愣愣地問。
我瘋了一般衝進嬋兒娟兒的房間裡,站定。腳下,殷紅的血,如曼珠沙華般妖豔盛開,四下蔓延,似乎想要侵蝕掉世間骯髒的一切。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驅散眼前的霧氣——好好的一個人,上午出宮前還跟她說著笑,回宮時還跟千儀說著笑,要她做吃的;不久前,還跟她談過未來,說過我要看著她幸福,就這樣走了,這是個什麼人間。我一縷孤魂,在不屬於自己的身體裡不屬於自己的國度裡苟活了那麼久,為什麼她,要這麼走了。
嬋兒閉目躺在床邊,嘴角牽出淺淺的笑容,櫻唇粉頰,臉色似乎比往常還要好,她穿了一身青竹色宮裝,是千儀賞給她,她一直不捨得穿,今天她穿上了,很美。我看見開出曼珠沙華的源頭,她的左手腕被割開,深可見骨,血依舊不停地湧出來,順著手掌、指尖,一直滴到地上,蔓延,四處蔓延……
“嬋兒……”千儀趕來,在我身後叫了一聲,暈了過去,純兒潔兒一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