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也餓了,快坐。”
默然落座,姿態高雅地切割著盤中的羊排,斗室僅餘刀叉相碰的金屬響音,海爾波不自禁地支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面大快朵頤的小孩子一會兒,眸中多了一絲滯澀:“其實……直到他回來,我才醒了。一千年來的多數時間,我都在沉睡。”
猛地一頓,銀叉就在盤中劃出半道淺淺的痕跡,伊卡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目瞪口呆地回望對方:“怎麼會這樣呢?福克斯和羅絲都沒有沉睡啊……等等,難道說是,因為他?”
“自從與Glee吵過一架,他總算是明白了一點自己的想法。只是Hailie當初到底是離開了,還是真的……”
海爾波沒有再說下去,但眼裡的悲哀已洩露了一切的心事。他與他們的自欺欺人不同,那個早晨的劇烈魔力波動,是隻有強大巫師的辭世才會引起的。
剔透的茶眸轉為一片深不見底的玄色,伊卡低下了尤為嬌小的臉蛋,悶悶地說道:“當初,我不敢把真相告訴他們,因為害怕他們會自責和難過。你猜得沒錯,Hailie她不但是消融了肉身,連所有的記憶都粉碎了,沒有留下一丁點的牽掛。”
言斷,海爾波握住的湯匙猝然掉在盤中,透明如鏡的瞳孔中反映出驚詫與悲痛的影,忍不住揚聲低喝道:“你說什麼?!Hailie真的已經死了?那麼他到底還在執著什麼,又在痛惜什麼!”
這回輪到他不懂了。
那間密室裡的情景,他明明親眼見證,但為什麼連承認她已經不再的勇氣都沒有了?
“小波,因為時空的意外逆轉,讓被剝離出的靈魂捲入了時間的亂流,所以說他們還在堅持的那一點,就是Hailie封存住的思想和意識。”還有的隱情,伊卡也不願多提,畢竟許多事情,不是他們明白就可以的,關鍵是當局者迷。
——光陰交錯之間,到底是誰錯過了誰,又是誰辜負了誰?
“也就是說,Hailie的魂魄未滅,他們找尋的也就是這個?”淺抿一口雕花的杯緣,舌尖蜿蜒出絲絲的苦澀。
輕微頷首,伊卡沒有繼續答話,而是將注意力回到食物上,品嚐起輾轉口腔的美妙滋味。
視線重新移向長桌,眉頭驟然鎖起,海爾波施了個飛來咒,伊卡的夜光杯就落入了他的手中:“你還是個孩子,不要喝這種刺激性的酒。”
伊卡看見他一飲而盡的瀟灑,不甘心地嘟起了嘴,言之鑿鑿地指控道:“人家才不是孩子呢。都活了一千多年了,早已經是老妖怪,還孩子呢!”
“別廢話,不讓你喝就乖乖聽話。Hailie還在的時候,不是也不讓你喝酒嗎?”疑問句,不容抗拒的口吻,和某位閣下一模一樣的挑眉,反襯出那張瘦削的面容愈加凝肅。
乾脆丟下吃了一半的牛肉和湯羹,伊卡再次施展無賴的天賦,矮小的個子並不影響如風的步履,搶在某蛇怪反應過來以前,就看見兩條纖細的小胳膊揮舞著,懷裡瞬間多出了一團沉甸甸的肉球。
海爾波無奈地想將他撕下來,但那種八爪魚的姿勢實在纏得太緊,骨節間都感到了生生的鈍痛,可下一秒滋生出的冰涼感,讓他訝異地托起伊卡的後腦勺,以便看清他的表情。
果然,小傢伙又哭了。
死命地咬住嘴唇,一聲不吭地盯著他,垂墜的淚珠斷了線,一點一滴地洞穿柔軟之處。
海爾波知道他這一刻的哭泣,是真的難過了。
伊卡看上去老是淚汪汪的,其實他從未真心傷感過幾次,只有想現在這樣的隱忍,才是真的傷心。
“不許哭了,聽見了沒?”微涼的手掌覆上發頂,乾涸的地方便灌溉上了溫潤的綠意,銀眸中上下起伏的柔波,在燈光下映出粼粼的暖光。
見小傢伙還是低垂著頭,海爾波搖了搖頭,隨手拎起還帶細茸的小耳朵,毫不客氣地揪了一把,直到伊卡好不容易搶回去,淚汪汪地捂住痛處大叫,他才收起了手臂斜睨著他。
“痛死了啦……超級大壞蛋小波,又揪我又欺負我!看招……”
雙頰被溼氣蒸得粉嫩,伊卡化身人肉小滾珠疾速衝向某蛇怪,不經意撩起白衣飛振,海爾波牢牢接住他的霎那,一陣頻閃的白光滑過眼際,虛晃了兩人的焦距。
銀光燦燦的眼再次為冰冷侵蝕,微眯拉長更似蛇類豎瞳,接下去的事情就是意料之中的,偷窺者得到了最好的報酬——儘管很有可能,他也是無意撞破。
夜依舊漫長,月仍是清朗高懸,喧鬧一時的城堡終究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