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過來,只怕是她親孃連累了她,斷沒有認了外孫女卻不認女兒的道理。
從昨兒個那通電話看,她親孃把外祖一家得罪的狠了,短時間內是不要想骨肉相認了,她被拖累也有情可原。
蘇曼莫名的鬆了口氣,她天性冷淡,縱然心中感情再豐沛,也難以熱情的表達出來,若是陶家夫妻不管不顧的認了她,一疊聲的叫起寶貝來,估計她就要落荒而逃了。
現在這樣,大家彼此心裡有數,卻不拆穿,反倒好相處了。
蘇曼對這些雖然不感興趣,念著替母親承歡膝下,卻不好直接拒絕,尋思著過上兩天,陶太太見她沒什麼天分,自然就會放棄了,當下痛快的應了下來。
陶太太面上立刻浮現了一抹喜色,指尖微抬,認真的講解起來:“琴為樂中君子,古代用琴棋書畫來評價一個人的藝術修養,琴是其中之首,可見琴的重要性,最早的琴是五根弦——”
蘇曼聽的昏昏欲睡,一雙眼卻越睜越大,裡面一片清明,彷彿再專注不過。
陶太太足足的講了一個小時,才放她去了陶先生那裡,陶先生早已經備好了筆墨,直接叫她寫一手,蘇曼想了想,痛快的寫了一個大大的一字。
陶先生唇角抽動兩下,看著蘇曼一臉的小得意,故意板著臉道:“行了,你今天就把這個一字練好吧,先寫一百遍!”
蘇曼:“……”
等從陶家離開,蘇曼腳步虛浮,只覺得這一天過的抵的上平日三天。
如此過了一週,陶太太已經輪流教導過她插花,琴藝和茶道,陶先生每日叫她練字,國畫也開始從基礎教起了。
蘇曼苦不堪言,卻不知道陶先生和陶太太亦是無語,二人私下交流:
“那孩子學的怎麼樣?”
“音樂上全無慧根,插花也不成樣子,只有茶道好些,你那邊呢?”
“十竅倒是開了九竅——”
陶太太默然,還有一竅不通麼,片刻後,陶太太回想著蘇曼上課的樣子,卻撲哧笑出了聲:“她學琴的時候倒是和她媽媽一模一樣,睜圓了眼睛,不知道魂游到什麼地方去了。”
話一出口,二人同時沉默下來,隨後轉身各自忙碌起來。
蘇曼實在是扛不住了,陶先生還好,看著嚴厲,只要她磨蹭夠了時間,他也不會去數到底寫了幾個大字。
陶太太就不好矇混了,蘇曼甚至懷疑陶太太是故意叫醒她的,每次都看到陶太太唇角難以掩飾的笑意,和原來的自矜冷淡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蘇曼決定不能再這樣下去,她思考了一番,覺得陶先生要好說話的多,不妨從他這裡開啟突破口。
這一日,下了陶太太的插花課,蘇曼一進書房,就一本正經的道:“先生,我想和你談一談。”
“哦?”陶先生一臉感興趣的樣子,這幾天,這孩子乖巧的按照他們的吩咐去做,卻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今天終於要露出馬腳了嗎?
蘇曼認真的點了點頭,在陶先生的書桌對面坐下,“先生,我實在討厭彈琴。”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還有插花。”
陶先生眨了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所以——?”
蘇曼坐直身體,義正言辭的道:“所以您要想辦法,幫我逃了太太的課!”
陶先生啞然,他沒想到蘇曼會以這種方式提出來,居然會理直氣壯的叫他來想辦法!
一眼望去,十幾歲的女孩歪著頭,眼睛裡帶著一抹狡黠,真是說不出的聰明伶俐,莫名的,陶先生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小女兒,也是這麼大,也是這樣看著他,硬是要他幫忙掩飾,好溜出去看,他當時怎麼做的來著——
陶先生配合的擠了擠眼睛,小聲道:“好,這是咱們爺倆的秘密,千萬不要告訴太太。”
蘇曼一怔,突然覺得陶先生真是個可愛的小老頭,她咬著下唇,憋著笑,連連點了點頭,兩個人甚至還伸出小手指,認真的勾了勾。
陶先生咳了兩聲,斜著眼睛瞥著蘇曼:“那書法是不是也很討厭?”
蘇曼為難的看了眼陶先生,吞吞吐吐的道:“也,也不是討厭,就是,不大喜歡。”
陶先生啞然失笑,真是個聰明的孩子,討厭和不大喜歡,有區別麼?
他嘆了口氣,又問道:“那畫畫呢?”
好歹老婆子那邊還有個茶道,難道他這麼快就失業了?
蘇曼抿著唇想了想,認真道:“畫畫還好,就是您畫的太好了,我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