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出去。
我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相當不妙的境地裡。
很顯然,沈東被什麼東西上身了……那個血鮫珠的主人……那個死後因為豐厚的陪葬品而死不安寧的女人。
可為什麼會這樣……
“後來,我跟著他們出了我的墓,一直跟著他們,”片刻,我聽見他又道,聲音很輕,彷彿自言自語:“我不得不這麼做。”
“當年,慈禧用十二色翡翠小人鎮住了我的魂,而他們把翡翠小人帶走了,我的魂魄必須跟了去,況且我被糟蹋成那樣,我也沒有臉面回去見同治爺……所以我只能跟著他們,跟著他們……然後看到他們之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說到這裡,話音依舊是低低的,語氣卻分明地陰沉了下來,如同他注視著我的那雙眼睛:“姓周的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他在雙山峪埋伏了一批人,在運送我墓裡陪葬品的那些車出山前殺光了所有押運的人,又為了防止同謀的那個姓沈的走漏風聲,在他到上海前殺了他,並且用了些極端的法子,讓人相信他是暴斃於某種可怕的意外。呵,這種人,在做這些事情上,總是有他超凡的手段的,不是麼。”說著,冷冷的笑:“並不知情的陳某人還在山東等著裝滿我陪葬品的那些箱子運去,可是他並不知道,他等來的只是周某人派去的殺手。”
“那天夜裡他死在自己的臥室裡,屍體被切成一塊一塊,在酷熱的天氣裡被動了些手腳,迅速發黑,腐敗……那之後,我墓裡所有的東西,都歸周某人一人所獨享。我想他為此得意了不少日子,每次他開啟倉庫,一件件摸著那些被他強佔來的東西時,他眼裡的神情這麼告訴我。而我就是要看他那麼得意的樣子,彷彿整個世界的快樂都被他一個人所獨享了,而唯有這樣至高的快樂,才能讓之後的痛苦變得更加劇烈,不是麼。他憑什麼認為,他所做的,可以讓他問心無愧這麼快樂一輩子,即便我被他用種種的方式極盡所能地壓制著。”一口氣說到這裡,話音一頓,沈東忽然問了我一句:“知道什麼叫報應麼。”
我沉默。
他咯咯一笑,“慈禧死了,她那樣精心安排著她的身後事,小心著那些貪婪的人,終究逃不過同我一樣,被拖出棺材陳屍於外的命,這就是報應。而周某人,他算得上是小心了,在家裡設佛堂,請高人來對著那些從我墳裡挖出來的東西唸經超渡。並且用桃木包上了那些翡翠小人,以求他們在以後的日子裡太平安逸……種種,只為了針對我,呵呵……卻忘了其他被他所害的人。直到他的親孃,乃至親身兒子一個個全身潰爛而死,他還固執地認為那都是因為找,如果不是後來找來的那個姓梅的瞎子,只怕他還活不到見著他孫子出世的那天,魂就被那兩個厲鬼勾了去。知道麼,它們至今還在這裡,那兩個天天來來回回盤垣在這老宅子裡走不掉的冤魂……你和那姑娘第一天來的時候,他們就在你身後看著你,你知道麼?你有感覺麼……”沙沙的聲音慢慢說出這些話,越到後面,輕得越是幾乎不可辨認。
我看著他的眼睛,嘴裡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從進這宅子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就被盯上了,可是雖然從小到大我都能看見那種東西,這一次,偏偏找卻什麼都投看見。
像是看出我心裡在想些什麼,沈東咧開嘴再次咯咯一陣笑,輕輕搓了搓手裡那顆紅色的珠子:“你看不到,你當然看不到……這宅子當初建造的佈局,就是背了風水的正道而造的,極陰的地方,偏偏住著帝王家的人,壓著帝王的器具。這麼一種不倫不類不陰不陽的地方,人或鬼,早已是不分的了……咯咯……咯咯咯咯……”
一邊笑,一邊流著鼻血,他拔尖了的笑聲聽得讓我全身發顫,卻無法開口去制止。他滿嘴滿牙黑紅色的血另我失去面對他說話的勇氣。
“他以為搬來這裡就可以沒事了,真是天真,從他見到那瞎子的屍體時他就該明白自己得了什麼樣的命,可是他卻在稍微緩和過來後,在用瞎子的命換來的暫時的平靜之後,就開始迫不及待變賣那些屬於我的東西了……”忽然低下頭,緊抱住自己的肩膀身子一陣發抖:“我的東西……我要他還給我……還給我……”嘴裡低低念著,他目不轉睛看著我,那眼神早已沒了一丁點沈東的樣子,整個兒只充斥著一個女人,一個情緒極度激動,並且焦躁不安著的女人。
“可是周老太爺已經死了……”忍不住說了一句。隨即見到他眼裡一絲分明的冷笑:
“死,死又能意味著什麼。”
“聽說他死得很痛苦……”
“全身一點一點失去知覺,麻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