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旦廢了李紹鈞之後那些非議,再想起先前大臣們如此激烈的反對,李崇浩又開始猶豫了。
嶽安見他神色恍惚,便繼續說道:“秦王殿下是陛下如今所有皇子中唯一一個親王,身份的確要比其他皇子來得尊貴。依我看,這次塔韃大軍南下,西北怕是免不了一場惡戰了,若是陛下執意要派秦王殿下去西北督軍,不如再給秦王殿下一個超品的名頭,也好讓西北萬千將士明白,陛下是心繫他們的。”
若是超品,那就是太子之位了。
李崇浩心情複雜地看著嶽安,心中五味雜陳。他頭一次發現,自己似乎一直都沒有看透這位丞相。
說他忠心不二,可好幾次緊要關頭他都出面替李紹鈞說話,力挽狂瀾;但說他偏向李紹鈞,又從未見過兩人有過密的來往,不過是逢年過節派下人走動走動,又或者是碰上了閒談兩句。
李崇浩看人看事的習慣,就是用最壞的眼光去看待所有的事情,如果嶽安和李紹鈞為了避嫌而幾乎沒有來往,李崇浩反而會懷疑這兩個人。只是嶽安每次為李紹鈞說話都打著為李崇浩考慮的旗子,名正言順。
李崇浩思慮再三,又想到自從嶽安當上丞相後,自己這個做皇帝的要比當初柳元亨在時自在不少,便打消了連芽都沒發的嫌疑。
“行了,就讓秦王替我親征西北,若是凱旋而歸,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了。”
那些支援李紹鈞的大臣又是欣喜,又是焦急。欣喜的是皇帝既然這麼爽快就答應等秦王凱旋而歸後就封秦王為太子,焦急的是西北如今戰況不明,塔韃的幾個部落已經結成聯盟,鐵了心要拿下西北,李紹鈞此次前去,勝負還難以論定。
一想到這,幾名大臣心中都在打鼓,卻沒有一個人再提出異議——因為這已經是他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的一個結果。
為官多年,書房裡的幾個大臣都熟知這位聖上的脾氣,看李崇浩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不耐煩了,若是再得寸進尺,反而不美。
再說西北郭湛安這邊,因為西北和京城相距甚遠,此時秦王代皇帝出征的訊息還沒有傳到西北,郭湛安等人正在緊急商議該如何將劉建華叛亂的訊息傳上去,正好替秦王免去這一劫。
時間緊迫,眾人不能拖延,最後還是決定由郭湛安上書一封,言明自己所查到的種種事蹟,再由姜言年上書,將軍中諸人所說的證詞都記錄在冊,一併送往京城。
至於邵老將軍,雖然事出有因,但還是不得不上書一封自罪書。
對此,郭湛安心中多有愧疚:“伯公,這次是我害了你。”
邵老將軍倒是看得開:“哪有害不害的,你遭惡人算計,我身為長輩哪裡有坐視不管的道理?而且劉建華用賽神仙謀害軍營士兵,意圖作亂,我身為陛下親封的懷恩子,就應該懷念陛下恩德,為陛下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可是,這次伯公率領親兵擒住了劉建華等人,我只怕陛下要削減伯公的親兵,庸城也難呆了。”
邵老將軍哈哈大笑:“好小子,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既然做都做了,還想著這些做什麼?我邵方無愧於天,無愧於陛下,無愧於祖宗,更無愧於天下!至於陛下,那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了。”
郭湛安見邵老將軍如此姿態,只覺得眼前世界跟著開闊了不少:“伯公說的是,是我自己鑽牛角尖了。”
“你還小,等你在沙場上死裡逃生過幾次,就明白什麼叫做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啊!哈哈,想我一個大老粗,能背的也就只有詩仙這幾首詩了。”邵老將軍笑著拍了拍郭湛安的肩膀,又說道,“我已經讓人置辦了一桌酒席,你我今日一別,再見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雖說你還要趕路,不能痛飲,那就以茶代酒,如何?”
郭湛安拱手道:“正有此意。”
用過了酒席,郭湛安不便繼續呆在子爵府中,邵念離親自選了一支小隊,又拿出自己慣常坐的馬車,命人送郭湛安回許州。
許州郭府,霍玉已經提前接到了郭湛安的親筆書信,知道他這兩天就要回來了,正翹首以盼著呢。
等親眼見到郭湛安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霍玉鼻子一酸,險些就要在眾人面前哭出聲來。
郭湛安老遠就見到霍玉了,恨不得立刻把人摟在懷裡狠狠啃上兩口,才好消消這幾天來的思念之情——先前因為危機四伏,郭湛安顧不得兒女情長,等劉建華被擒,摺子遞上去了,郭湛安鬆了口氣之後,一直擠壓在內心深處的思念便再也抑制不住,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在郭湛安心頭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