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州趕緊補充:“是啊,是啊!我剛剛打了個電話,找他諮詢;他立馬就上家裡來了!”
高望年:“電話裡,說不清楚。有些話哪,在辦公室裡說,還不方便……”
張念念附和地:“是的,是的,我知道。如今就時興:辦公室裡談私事;私人住宅談公事。”
這話反讓高望年聽得不自在:“呃,這個……”
張德州斥責道:“你哪來這麼些二五點子的話!還不去找個筆記本來,記下高主任的指示!”
十八盤小學辦公室裡。
“鄉教辦的指示……”田世昌從衣服口袋裡掏出筆記本,戴上老花鏡,正待要念,忽又停下,“喂。你們看著我幹嘛?拿出筆記本來記呀!”
三位教師都攤開了筆記本,惟有覃文鋒有些不情願。他面帶不滿。
田世昌一字一句地照本宣科:“喜鵲嶺鄉教育站馬主任,關於十八盤村小學危房問題的兩點指示:一,不要掉以輕心;二,不要驚慌失措。”
田世昌停住了,大家還在等著聽下文。
王小蘭問了句:“完了?”
“完了。”田世昌放下筆記本,點了根劣質香菸。
王小蘭不滿地:“這算個啥指示啊?!”
覃文鋒的不滿終於發洩了:“回來的路上,我就把這兩條指示,從田校長的嘴裡掏出來了。我一聽啊,腿腳發軟,連挑擔子的勁都沒了!他孃的,純粹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
一直沉默不語的丁赤輝,故意爆發出誇張的笑聲:“哈哈!高,高!實在是高哇!這就是‘領導藝術’!說話模稜兩可、不著實際,他就能夠不擔責任、永遠正確。知道不?!”
覃文鋒和王小蘭實在笑不出來,只能回報一絲苦笑。
田世昌嘆了口氣,道:“請大家在筆記本上註明時間。以後,萬一危房倒塌了,鬧出個人命案來,要追究我田世昌的責任,也好請大家為我作個證。我可是雷厲風行不過夜,把上級的指示原原本本地傳達貫徹了。”
丁赤輝有些故意刁難:“你是隻‘傳達’,沒‘貫徹’啊?!”
王小蘭總是田世昌堅定不移的支持者:“這空空洞洞的八個字,怎麼貫徹啊?!這,這不是難為人嗎?!”
丁赤輝頂了一句:“那也得怪他田哈哈自己呀!肯定是人家馬主任這麼一說,他打了個哈哈就回來了!你呀,得在馬主任面前當孫子,磕頭作揖、哭窮叫苦,爭取他撥一筆維修經費!”
田世昌:“做了,做了,我都做了!不僅當孫子,重孫子我都當了!沒用!人家是‘清炒鵝卵石——油鹽不進’啊!”掃了掃大家凝重的臉色,他有意讓語氣顯得輕鬆一些,“話又說回來,人家鄉教育站也難,鄉里直接管的幾所小學危房還沒解決呢,哪顧得上我們村辦小學啊?!”
丁赤輝說話還那麼衝:“你倒會體諒人家,我們怎麼辦?!田校長,別怪我說話帶刺。在裡頭上課,提心吊膽哪!”
田世昌見丁赤輝主動表示歉意,馬上大度地說:“我理解,充分理解你的心情。”
覃文鋒誠懇地:“要不,咱們兩個,把教室換換?”
丁赤輝有些心動:“你真心肯換?!”
不等覃文鋒回答,田世昌立即否決:“不換!不能換!你們想啊,覃文鋒教的五六年級,關係到升學率,不敢影響到孩子們上課;王小蘭教的一二年級麼,萬一有事,學生太小,跑不動……”
丁赤輝:“那就只有我丁赤輝背時倒黴!”說完,趕緊補充了一句,“我個人‘光榮犧牲’了,去球!那些學生……幾十條人命啊!你田世昌怎麼向家長交待?!”
“知道,我知道!這半年多,我何曾睡過一天安穩覺啊!經常做惡夢,總是夢見教室倒塌、傷亡慘重……”田世昌神色凝重。
覃文鋒:“馬主任是在跟你打太極拳,一推二擋三踢腿……”
“知道,我知道。他讓我有困難找村裡。可,就是村裡窮,我才去找他的嘛!”田世昌也流露出一些怨氣。
王小蘭也不滿地:“村裡推鄉里,鄉里推村裡。您田世昌就像是磨道里的驢,村裡、鄉里、鄉里、村裡,來回打轉轉!何時是個頭啊?!”
覃文鋒一拍大腿:“哎!您能不能跳出‘磨道’、走出怪圈,直奔縣裡!”
王小蘭附和道:“對!大官好見,小鬼難纏。如今啊,要想辦成事,還得找大衙門!”
丁赤輝一直對著小圓鏡,拔著下巴上的鬍子,他想盡快結束討論,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