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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嬤嬤往日裡在賈府中不過是個陪房的老婆,也不大顯。好容易託了人,又使了銀錢叫賈老太君身邊兒的賴嬤嬤在賈老太君面前說上幾句話,才得了這麼一個既體面又便宜的差使。因她素日裡也是個得用的人,又是賈母派來的,兼之做了黛玉的奶嬤嬤,府內的人也願意高看她一眼。哪知道這王嬤嬤愈發的得意起來,竟把賈府那些陋習都露了出來。又讓林府裡幾個粗使的婆子進了黛玉住的小院當了差。因小院裡賈敏只從外頭買了幾個老實的小丫頭守著,平日裡閒時才來看看,一到晚間卻是抱了黛玉去大屋裡睡。這王嬤嬤吃喝賭錢無一不做,下面的小丫頭只礙著身份不敢支吾,小院裡頭便越發的沒了章法。
林澤今日一來,全沒有個預兆,把正在屋裡睡覺的王嬤嬤給嚇了一跳。可又慶幸,今日因太太沒抱黛玉去大屋,她倒還沒有把平日裡的作態現出來。倘或今日賭錢被林澤見著了,恐怕她也是好差事做到了頭,要被打發出去的。
王嬤嬤見林澤冷著一張臉進來,雖說是模樣好看,可眼裡寒意點點,叫王嬤嬤心裡卻是一咯噔。哆嗦著行了禮,卻沒見林澤有半點反應。王嬤嬤心裡便有些不快,心想著,憑他是誰,就是太太還得敬著她是老太君送來的人,不敢怠慢呢。這林澤,往好了說,是林府的大爺,可府裡上下誰不知道這澤哥兒不過是姑蘇抱養回來的呢。有什麼了不起的,竟和她甩起了臉子!
王嬤嬤心裡有氣,臉上便不由地帶了出來,恰巧被綠柔瞧見,綠柔只冷笑一聲,也不說話。卻不知,這一幕,連著綠柔和王嬤嬤的反應都被林澤瞅見了。
林澤斜坐在軟塌上,摸了摸黛玉的臉頰,觸手微涼。又見黛玉身上只著了一件秋香色的小衫,坐在不甚暖和的炕上,小小的一個。心裡登時一怒,這王嬤嬤平日裡的作態已是沒了規矩,他卻念著她到底服侍太太這幾年,素日又是個有體面的才沒有發作,未曾想如今卻越發地上了臉。
冷冷地看了一眼隨後跟進來的王嬤嬤,見她臉上還笑著沒見半分悔意,林澤冷笑一聲,“嬤嬤好大的架勢,眼見著是當個奶嬤嬤太委屈著您了,如今就是姐兒涼著凍著也不聞不問,只一味地自在。”
“喲,澤哥兒這是什麼話,豈不是要冤死我呢!”
澤哥兒?!林澤眼睛一眯,掩住了眼底的冷意。他能忍著,可跟著進來的綠柔可忍不住,當下便啐了一聲,“嬤嬤這是叫誰呢?大爺如今都已經是請了先生回來坐館的,府內不論大小都得叫一聲大爺才是。難道嬤嬤這是拿自己比太太和老爺呢?半點規矩都沒有了,怎好呢!”
王嬤嬤正要開口,林澤卻揚起了手,攔住了王嬤嬤的話頭。
王嬤嬤有心喊冤,只是一對上林澤冷冰冰的一雙眼睛,心裡先怕了,鼓起的勇氣登時也全數散去。只囁嚅著說不出個好歹來,眼見著林澤脫下身上的毛氅罩在黛玉身上,把黛玉裹緊了,才瞪圓了眼睛問道:“澤……大爺這是做什麼?多好晚的,給姐兒穿上衣服是要去哪裡不成。”她心怕林澤把黛玉抱去賈敏面前,縱賈敏看在她是老太君給的人份兒上不好發作,卻定要打發了她回去。老太君若知道她是為何被打發回來,恐怕日後必沒有好果子吃的。因此,見林澤這般,心裡也是急了。
“王嬤嬤是國公府裡頭出來的人,規矩不必說,定是極有分寸的。只是我倒奇了,這時辰還不趕著服侍姐兒睡覺是要做什麼?莫不是在國公府裡,哥兒姐兒的都是多早晚也不睡的?”說罷,也不聽王嬤嬤作何解釋,抬腳便抱著黛玉出了門去。
一個五歲大的哥兒在前面走著,手裡還想要抱起一個兩歲的姐兒,別說抱不抱得起來,就是林澤堵著一口氣抱著黛玉,這樣子看著也實在不像。綠柔連忙躬身抱過裹著大氅的黛玉,跟在林澤的身後出去了。
“今兒個黛玉就睡在我屋裡,我睡外間。”回到自己住的院落,林澤摸了摸黛玉吹得有些發冷的臉蛋,對綠柔道:“還要勞煩綠柔姐姐把妹妹抱進裡間了。”
“哥哥,哥哥!”黛玉才一坐上暖和和的炕,立刻就不安分了起來。抻著脖子就往外連喊了好幾聲林澤。
林澤忙脫了外衣,換上薰籠上烘得微熱的衣裳,才走進裡間扶住了正要站起來找他的黛玉。
“姐兒這是捨不得大爺睡在外間受冷呢。”綠柔見兄妹二人親暱,也抿唇笑了。方才的怒火也散去不少,見林澤還細心地穿上了暖和的衣裳,就怕凍著黛玉,心裡也是一暖。她自幼就服侍賈敏,豈有不知道當初賈敏認下林澤的時候,心裡有多少擔心。就是黛玉出生後,賈敏也怕林澤會和黛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