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此時也聽明白了,原來賈敏這些年送禮送得那樣厚重,無非是為的心疼老母,卻不知道那些是她二嫂的苦肉計,白白受了騙上了當。
賈敏又道:“如今我也明白了過來,往日裡竟似是個糊塗人一般,只把我們家的銀錢往我那好二嫂的腰包裡送,填了她的私房,哪有能再要回來的!她們如今又打著玉兒的主意,我再糊塗,也萬不會要女兒受了這樣的苦頭!”
林如海本來就在奇怪,賈敏是如何明白過來的。現下一聽,才驚道:“夫人何故如此說?說什麼‘她們打了玉兒的主意’,此話何解?”
賈敏原就不打算瞞他,見林如海問起,便一五一十地說了賈母信中所說之語,又道:“老爺,我雖孝順母親,可看著王氏的行事做派,我再不肯同她做親家的。母親有言道‘親上作親’,可我料想著,這不過是母親自己的意思,並沒有同王氏商榷。她那鳳凰蛋兒一樣的寶貝兒子,聽說剛落草時口中就銜了一塊晶瑩的美玉下來,府內上下人盡皆知,故母親為他取名為寶玉,疼在心坎子上,又怕養不活,只把‘寶玉’二字寫了要城外窮苦人家叫去。”
林如海聽到這裡,連聲道:“愚蠢至極!愚蠢至極!這樣的來歷,出生在皇家自然是天降祥瑞,可在咱們這樣的人家,縱是潑天的富貴也不該這樣張揚!這樣的不知收斂,他日若要人在聖上那裡參上一本,可怎麼是好!”
“我何嘗不是如此說!”賈敏哭道:“當初我還沒懷上玉兒,那王氏已經生了寶玉,後來我有孕,那王氏竟說這是寶玉的福氣,為我們添了子孫的緣分。她倒討了個巧宗,想在老太太跟前賣乖,還想要我承她的情,我只不說罷了。要是依我的意思,玉兒合該是沾了澤兒的福氣。”
林如海只搖頭低嘆不語,心道:岳家近幾年和忠順王爺走得頗近,眼下見他們這樣行事,方知是最沒個成算的。就是提點了他們,怕也是無用,說不得還要搭上了自家。想到黛玉那樣清秀的孩子,岳家還想著打她的主意,林如海只覺得心中一片悲涼,只想撂開手從此再也不管岳家。
賈敏卻道:“老太太的心意如今和我挑明瞭說,又道那寶玉落草時銜玉而生,最是個有造化的。若要玉兒嫁給了寶玉,雙玉配成一對再好不過的。我只回了母親的意思,想著母親心裡必然怨我,可為著玉兒,我再不肯忍著的。”
林如海便點頭道:“自然如此。”
賈敏又道:“那王氏怕還不知道此事,我已經吩咐了綠柔要送一份大禮給王氏,老爺且看著罷,那王氏素來並不是什麼胸有成墨的,不過憑著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才在府裡站住了。她自然把寶玉當成眼珠子呵護,現下既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再不會肯的。恐怕不日就要和老太太爭一齣兒,她既行了錯事,老太太也沒有站在她那處的道理,這榮國府的當家且要王氏撂一撂罷!”
林如海聽著賈敏這樣說,自知這些內宅手段都是女人家的事,他一個七尺男兒怎好插手。便也幾句話繞開這個話題,另說起一事。
“如今你身子既好些了,我還有一件煩惱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聽得林如海這樣說,賈敏心中雖疑惑,臉上卻帶了幾分笑意道:“我身子才好,老爺倒又來招我。別是嫉妒我好了,少不得要拿些事情來煩我罷?”又道:“老爺在前面,多少事情決斷也不猶豫的,怎地如今卻躊躇不前了?若是男人家的事,我再沒有插手的道理呀。”
林如海只笑道:“怎好說這是男人家的事情呢,本該是我們夫妻二人一起的事情才對。”
說得賈敏也挑眉疑惑起來,待聽得林如海緩緩道來,才又展顏笑開:“我說是什麼事情呢,煩勞的老爺這樣掛心,原來是這個。”素手纖纖點在紙上,賈敏的美目一一掃過那紙上的大字,忽而在一個字上頓住,只道:“老爺既把這字圈了出來,必是已經打算好了,怎麼還要來問我,豈不是明擺著作弄我了?我再不依的!”
林如海只笑著陪賈敏一起看過去,那紙上正是用硃筆圈出了一個“朗”字。
“當初你我剛結髮為夫妻之時,我已打算好了,他日若得了子,必要他做一個朗朗少年。再有《國語》中也提到‘其聖能光遠宣朗’。想來配我們的兒子,是再好不過的。”
賈敏因笑道:“老爺這樣,倒要我想到當年為澤兒取名的事兒來。那時,老爺也像現在這樣,躊躇不前,猶豫不決的。我因笑老爺行事果斷不讓人後,怎麼取個名字反而退縮了。還記得老爺那時說起,必要為澤兒取個再好不過的名字方能圓了心願,可現下見這‘朗’字,怎麼倒是老爺先時想好的,為